林江鹤回城把季锦书送回酒坊,便苦恼地离开了。季锦书想要跟上,却见他实在是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便宽慰他好好回去休息,身体要紧。
回到院中,紫冉和青野正在往酒罐中舀酒,半人高的木把下面嵌着圆形的竹筒,舀上三勺就是一罐。
他们忙碌着,季锦书便靠着廊柱坐在一边,研究新的木制品花样。
几百年了,季锦书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研究如何切割和雕刻木料。虽是消磨时间,但技艺大有增进。
手中握着一把小刻刀,季锦书把一块方形的木材拿在手里端详,“紫冉,你说,亲人反目是什么感觉?”
“唔,大概是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在背后狠狠地刺上一刀。痛得快要死了都不知道该怪谁。”
“难怪。”
“主人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季锦书点头,刻刀在木料上划出纹路,“林大人的两个妹妹,因妒成恨,因爱而殇。”
紫冉莫名感慨,“唉,这种事常有。见得多了,我这木头脑袋都能看明白点。”
刻刀在木料上钻刻,不多时便现出了一只松鼠的雏形,细细雕琢,直到松鼠的毛发根根分明,浑圆的双目下一秒就要眨动,在季锦书手中如活物一般。木屑轻轻一吹,季锦书把松鼠放在手心立着。
紫冉打眼一瞧,称赞道,“主人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啊。数百年来不曾懈怠,就算是宫里最好的工匠也比不上主人的手艺。”
季锦书将松鼠丢上去又接回来,如此重复几次,“图个好玩罢了。”
阳春三月,街上的人多了起来,紫冉与青野的生意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遂顾了不少帮手。
他们做生意已经摸出了自己的门道,遂无须季锦书再亲自帮忙,塞给了季锦书一把银票和便于找零的碎银就把她推出了门,于是“无家可归”的季锦书就只能继续在街上转悠。
三日后便是科考,偏又赶上尚德公主不日便会招驸马,京城之中遍布从各地赶来的考生和旅人,城中的客栈处处满房,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考生,只能凑合去不远处的城外客栈留宿。
自周朝建立以来,这等场面也是空前绝后。
不远处,有人正在支摊看卦,旁边还有人拼出了几米长的桌子,铺上宣纸,在练习书法。四周围满了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好不热闹。
依季锦书的秉性,定要去凑个热闹。于是也挤了进去,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不多时,季锦书便挤到了最前面。她的位置,两边的摊子都能看到。
持笔的男子头戴墨色纶巾,手握狼毫,在宣纸上书写楷书,起笔落笔极为专心,周围人声喧闹仿佛与他隔绝一般。
旁边的摊子传来一洪亮男声,“给我来一卦。”
术士精神恹恹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把桌子上的龟甲递给他,铜钱在壳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心中默念你想要问的事,揺吧,揺上六次。”
男子依言照做,揺一次倒出来三枚铜钱,共揺了六次。
术士将结果记录好后,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季锦书偷偷瞄了一眼,这一卦叫做随卦。随卦,元亨利贞,无咎。万事万物,皆须择善而随从。
术士说,“你想问什么?”
“这还用问吗?”男子不耐烦道,“这么多人都围在这是干嘛的,当然是问这次考试是否能登上榜首了。”
“这一卦,须得借势。”术士开始点拨男子,“不仅需要丰富自身学识,还得逢贵人佳运,经贵人多多指点方能成功。有道是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这位贤士还需戒骄戒躁,多多准备啊。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道求贵人的符,回去准备…”
“还有几日了你让我回去准备,会不会做生意啊!”男子腾得一下站起来,握住术士的小摊两角就要掀。摊子只是一方小桌子,自然是经不起男子施加在上面的力道,零碎的物件咣当掉了一地。
众人见势不好,忙逃得远远的。季锦书却不动,仍站在原地,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男子抬手就要掀,季锦书制止他,“我说这位仁兄,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要是砸了人家的摊子,就更加无缘榜首喽。”
男子停了动作,却有把怒火转移到季锦书身上的架势。横眉竖眼地瞪着她,季锦书不比他高,气势却不曾败下阵来。
方才执笔的男子随她道,“这位兄弟所言极是,兄台勿要冲动。卦象看来看去就那么几种,可你人是活的,只要稍加用心说不定就能顺势而为,一举成名了呢。”
收敛了气焰嚣张的眼神,男子一摆手,“你听听,我来算卦就是图个顺心。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说完,分文没给吓得战战兢兢的术士,扭头走了。
执笔的男子不像是江湖术士,更像是赶考的考生,季锦书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看来你更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