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姝刚及笄时,出于好奇心,也曾赴过万春长公主的宴会。
初时确实有趣,她从前久居深宫,平日来往的都是那几位皇子公主,连京城内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都没见过几回,乍然见到许多来自四海八方的新鲜面孔,觉得甚是新奇。
只是次数多了以后,她便有些腻味了,那些士子们再如何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想从权贵们手下讨个一官半职罢了。
元姝对政事了解不多,若学着姨母举贤纳才,又怕自己识人不清,日后反倒被自己提携起来的人拖下水,得不偿失。
于是干脆就不再参加这种宴会了。
直至今岁科举放榜,她被太子哄着去了杏园探花宴,在小楼上登高望远,望见泛波的绿湖,望见初绽的繁花。
望见落英缤纷的石板路上,一位白衣郎君御马飞驰而来,眉眼清隽,风姿如画,在花团锦簇的湖边走走停停,一仰头,一伸手,开得最红、最盛的那簇桃花就被折下来了。
元姝看得挪不开眼。
他可真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郎君,好看到他探花归来时,元姝只顾着看人,完全忽略了那满满一篮的明媚春花。
好看到……
一旁的太子察觉出她走神的端倪,以扇掩面,浅笑着悄声告诉她,那人名唤江筠,出身江南水州,擅诗文,通书画,博学多识,文采斐然,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她红着脸一一记住了。
如今元姝细细回想起来,那日江筠身上似乎也是佩着香囊的,颜色与她手里这只很相似,大抵便是同一只了。
这东西很重要吗?
元姝仰躺在软榻上,将它对着烛灯高高拎起,看银白的丝线泛出波光粼粼。
换作是她,是绝不可能每日都佩着同一只香囊的,而这只的边角已经被磨得圆润了,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头了。
但若说是省吃俭用吧,本朝只有官宦子弟才能参加科举,他家中既能供养得起他念书赶考,那便不大可能连一只新香囊都换不得。况且除了香囊以外,从他的衣束穿着看来,也不像是短了吃穿用度的样子。
“郡主。热水已经备好了。”青碧进屋道。
元姝应了一声,没再多想,将香囊放好在绣枕边上,进盥室沐浴去了。
方才元姝被自个脑补的场面气昏了脑袋,一时忘了时辰,经青碧提醒后才想起宫门早早落锁了,她纵是如何受宠、再如何胆大,也不敢在夜里强行闯入宫去。
但还是得回的,江筠丢了珍视的香囊,在别处遍寻不得,想必很快就会找到她这里来。
元姝一想起江筠就来气,不乐意那么轻易就还回去。
虽然可以待在郡主府中拒不见人,但她连递上拜帖或请人传话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就要让他在茶馆和郡主府之间兜兜转转,等了几日发现她始终没出现,没办法,只好杵在宫门外,数着日头、伸着脖子,低声下气祈求她出宫见他一回。
待她心情好了,兴许三两天就出宫了。若她心情不好……那就在宫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看不得把他急死!
元姝一想到江筠那般清高的人要在她手中吃瘪,就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有劲了,坐在水雾氤氲的浴池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随手掬起一片花瓣,把它当成江筠狠狠地搓圆捏扁,勉强解了气。
可不怪她欺负人,谁让江筠那般不识趣,末了还敢粗心大意落下把柄,恰好被她捉住。
翌日,元姝难得起了大早,就为了赶在江筠来找香囊之前先一步入宫去。
她按例先去了中宫,陪皇后和太子妃聊了一上午,午时顺道与散朝归来的皇帝一同用午膳。
用完午膳,元姝贴心地又是揉肩又是捶背,老皇帝哼笑一声:“你这孩子,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成日往宫里跑,又在外边闯祸了?”
“哪有!”元姝不服气地撅起小嘴,杏眼都瞪圆了,皇帝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让她往肩胛骨处再使使劲。
后来不知怎的,又提起了元姝的亡母永泰长公主,皇帝年纪大了,伤春感怀,挥挥手让小辈们都回去了。
元姝年幼丧母,被皇帝接回宫中抚养,在后宫有一座自己的寝殿,及笄离宫建府后仍保留着,供她随时回宫小住。
午后歇晌了小半个时辰,又带上先前专门寻人做的拨浪鼓、布老虎之类的小玩意,去东宫探望刚满月的皇长孙。逗弄了好一会,小婴儿困得直打哈欠,元姝也长舒一口气,回到月华殿。
“小宝宝可爱是可爱,但是哭起来太吓人了。”
元姝在外走动了一整天,累坏了,一推开门就瘫倒在贵妃榻上。
休息了会,想起这次入宫是有原因的,她又坐直了身子,将一个小宦官唤了进来。
“回郡主,掌柜说今日江探花并未来过。”
福贵是月华殿内负责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