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搓了搓手脚。忽远忽近，似乎传来离想爽朗慵懒的笑声。
曾经的那年记忆，冬天的阳光很明亮，她们蜷缩小腿坐在房间的地板，听着耐听的电子迷幻音乐。坐在一起沐浴在冬日的日光，阳光洒在一旁的旧沙发旧盆栽，干燥而明亮。
她们一个煮着暖茶，一个翻阅摄影杂志。阳光照到的房间，一个角落堆起了瓶瓶罐罐。往年春夏，她们到乡下摘了新鲜的梅子回来，酿了梅子酒。虫蛇类的她们不敢碰，酿的都是果酒。桑椹酒，葡萄酒，杨桃酒，突发奇想，又把一筐橘子剥了，用橘子皮酿了橘子皮酒。
春夏已过，转眼又迎来冬天，冬天适合窝在家里读诗。
蓟打开书，念了一首诗。
“而我梦想一具不同的灵魂，
身着别人的服装，
且跑且燃烧。
从羞怯到期盼，
神采奕奕，了无阴霾，
宛如火焰漫游于大地。
将桌上的紫丁香遗弃留给记忆。”
蓟念给离想听，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的父亲写的诗作。念着这些诗句，诗句犹如柔珠反复从嘴里滚落，从她的丰盈的唇齿滚落后，像少年的发丝悄悄飞走。
光脚踩在冬天的阳光里，她们闲话家常，随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断断续续，不着边际。
“幼年时我有一个小伙伴，蓟说。她叫燕青，她比我大好几个学年，印象中她母亲总是为她的考试成绩太差，关起门噼里啪啦打一顿喝斥她。
我上她家找她，被我撞见这幕，她露出了羞愧的红脸蛋，拉着我去玩，佯装没事的样子，她的胳膊都被掐出红印子了，她还默默地对我讲最近听来的笑话，半个字不提她的母亲。
她一定很疼。除了考试成绩差，她自由灵活，像小鸟一样。
那一回，我到现在还记得真切，我还没有上小学，周光桃教不会我游泳。燕青二话不说，约我私会，我们偷偷拿了游泳圈，换好了泳衣，泳衣外头套的是平常的衣服，为的是若无其事地躲过大人们的视线，我们偷偷溜去当时还在修建的水库。
如果被周光桃知道，一定觉得燕青是个坏朋友，会不留余力地教训我，那我就能想象得到，如果真是被教训了，姚美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模样。
当时的水库，就像原野，我们显得那么渺小。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哪里来的“勇气”和“行端作恶”。水没过我的膝盖，水也很冰，我学会了浮水，学着她的样子，只是游不远。
她呢，欢快的小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成绩单消失了，没有她母亲的关门教训，水够凉快，够干净，那天是她感觉最自由自在的一个上午，直到后来长大，她说，仍像做梦一般。
偷乐子的那一天，记忆中是畅快的感觉，难以忘怀。
其实我们身边没有大人，私自寻游，是极其危险的事，而幼年的我们对危险置若罔闻，似乎危险，是新鲜的永生。我们在这危险的死与生的边际，毫不知情，除了安静与新鲜，什么危险都感觉不到。”
蓟慢慢讲着，似乎还沉浸在当时欢快自在的回忆。
“刺激和鲁莽的确新鲜有趣多了”，离想回应着，悻悻然又接了一句，好像扇了好朋友一巴掌，让她不至于沉迷过去。
她说，“那这样的滋味，是不是很多偷情的男子，就像不知危险寻求快乐的孩子。”
“可惜的是，他们知道危险，同样置若罔闻。”
“如果当时不小心被周光桃知道这件事”，是的，她一直对养父直呼姓名。
比起拿香蕉皮塞人家摩托车的排气筒，比起跟着”野朋友“去乱爬树乱摘果，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跑去天光墟菜市场的楼顶往下丢生鸡蛋，人来人往，路人头上开花“长鸟屎”，周洋蓟扑哧笑出声。
“顽劣不化的我，会让他颜面扫地，他抄起皮带假装追着打我，假装生气，下禁足令。他希望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他希望我是他的骄傲。我一直仰视着他的权望。”
离想也笑了。
“估不到，别看你现在这气质，小时候原来那么顽皮。和假小子没什么两样，完全是一头上天入地的鸟兽。果敢，无所畏惧。我们小学才认识，小学以前，如果认识了你，我们两个的顽皮加一块还得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慵懒爽朗的笑声，仿佛出现在耳边。
不，就在耳边，真真切切。
“洋蓟，是我。”
蓟住在兰花湾楼上的阁楼，她睁开眼，她的好朋友拿到她的地址，过来寻她，梦中之人，此刻，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