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府在西城,路比较远,邓甤骑马过去。一时府里又有来客,学士府苏家两位堂兄弟,琅琊郡来京待考的举子柳长亭,都是颜川好友。见着公主和九殿下也在,依次上前行了礼,这些人赵淑罗是不放眼里的。闲话几句过后,赵淑罗倒冷不丁的忽然问苏家兄弟:“你们府上的小妹今儿怎么没来?”
在场众人听了都一愣,刚一个黄玉梅未打发清楚,眼下又要寻苏家小妹的晦气。苏家兄弟也都明白怎么回事,未免有些尴尬,堂兄苏为逊赔笑起来,硬着头皮回禀说:“前些时七公子病得厉害,家妹来看望,不过依着幼年曾在一处开蒙的同窗之谊,当时大家一众人一起过来,便没顾及什么礼数。如今七公子病愈,男女有别,到底不太便宜,就不必再来了。”
托辞病得厉害,就差明说,颜川快死了,不过来瞧他最后一眼,你公主连这个也矫情?
赵淑罗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面品着茶,慢条斯理冷笑一声:“既知道不太便宜,那怎么还硬要往人寝房里闯。”
苏为逊差点被噎一跟头,满脸涨红,旁边的堂弟苏为康看不下去,直言道:“绝无此事,这是哪个多嘴的嚼舌头,公主怕是听岔了,叔原的屋子我们都不随便进,更别说我们小妹了。”
虞夫人赶紧笑着打圆场:“瞧瞧,是我怠慢了,只管让几位公子站着说话,席宴摆在偏厅,我瞧时辰差不多了,恭请公主和九殿下,移步一起过去吧。”
九殿下会意,起身道:“为康、为逊,走,咱们去吃几杯。”
苏为逊苏为康连忙躬身应是。锦樱便上前搀着赵淑罗,男女同席,于是虞夫人也跟着侍候在侧。
席宴就近设在锦书轩,是因为这院子风雅,也比较符合几位来客的身份。众人陆续就坐,过不多时,颜川来了偏厅,赵淑罗为他而来,横竖他不露面是不成的。他一进了屋子,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他,只见他康健如常,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时不免都替他欣慰。
苏为康嘴皮子利索,唤了一声叔原,便拿他开起玩笑:“上回来见你时,病成那样子,我就想着,今年春闱少了你这个竞争对手,我们兄弟金榜题名又多一份胜算。谁承想,你好得这般快,让我白高兴一场。”
他这话虽然在场的人都笑了,虞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苏为逊注重礼数,便训斥堂弟:“胡闹,这种话也能随便玩笑的,一点分寸没有。”
颜川忙说不妨事,“为康向来直言快语,咱们之间若计较这个,反倒生分了。”
虞夫人着意安排的位子,颜川在赵淑罗下首,九殿下坐正中,九殿下举杯说了几句,请大家共饮。饮罢,颜川才往席面上扫了一圈,发觉少了一人:“那会儿我在房里,好像听见柳二哥也来了,柳二哥人呢?”
锦樱上前回禀:“柳公子说家中有事,不便耽搁,才刚已然回去了。”
颜川觉着不对,这话一听就是托辞,柳长亭在京都尚无府邸,东郊外有座院子,还是颜川给他置办的。以他的性格向来最喜欢热闹,有酒吃,有茶品,这样的场面他怎会主动缺席。怕不是母亲因为他身份尴尬,不便与这些人同席,才找茬把他支应开了。
颜川心下不悦,觉得母亲这样做有失大家子的风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他脸上神情的变化,赵淑罗随即瞧在眼里,吃罢一盏酒,侧目看了看,终于忍不住道:“柳二郎那样的浪荡轻浮子弟,也值得你为他花心思。勾栏瓦舍他都是去惯了的,也就是你傻,平日他甜言蜜语哄着你高兴,不过为了从你身上搜刮银钱,你是什么身份,和他走得那么近,成何体统。”
颜川不想听,便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官家设科举,正是为了广纳天下英才。”
赵淑罗嗤之以鼻:“他算哪门子的英雄,仗着自己会写几首歪词,常年混迹于高门诗集雅社,沽名钓誉,徒有虚表。”
颜川也不示弱:“柳二哥能文能武,善谋划,有策略,这是他的长处,公主门缝儿瞧人,何必非把人看扁呢。”
赵淑罗勃然微怒:“颜七郎,你别不知好歹。”
颜川道:“谢谢公主,我是好是歹也是我自己的事,跟公主不相干。”
赵淑罗一声:你……气得给噎住了,每逢与颜川争论都会将她逼到词穷。九殿下见状,心想再不拦着,这俩人一会儿又得吵起来:“好好的这又是做什么呢,你俩打小就这样,一见面就吵架。淑罗,叔原刚刚病愈,纵有言语不当之处,你多体谅,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在旁的虞夫人看得心惊肉跳的,两个小冤家斗气儿,自己也不便插嘴,眼见九殿下拦着,形势缓和了些,那边苏为康却凑热闹,撂下手中的杯盏,笑道:“公主怕是没明白叔原的意思,他是说公主在宫里耍威风耍惯了,跑到他跟前说教来了。”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在场只有他一个人敢笑,声音洪亮,尤其跳跃。
苏为逊吓得一激灵,这个为康简直不像话,这岂不是火上浇油么。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