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云下山不久,玄木才悠悠转醒。
他睡眼惺忪看向院中,瞬间瞳孔一缩,慌忙起身四处寻找,屋前屋头,包括下山的路,可他看着墙角的水缸与无人动过的水桶,最后坐在院中无奈一叹道:“师兄啊,师兄,你我命该如此。”,便再也没有说话。
张如云很快,约摸三刻钟便已经到了玉京东正门口。
他赤着足,披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衫,头上随意拢了一个发髻,眼神平静地看着城头的旗帜——这心中的执念,让他这辈子只愿从这个门进入玉京。
说来也巧,今日守门的正是张如云从城头跳下那一日的那队军士,领头的睁着他那一双虎目打量着进城的这个赤脚的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最后只好无奈作罢。
张如云入了城,没有直接去找赵常儒,反而先到了花街。这个地方是所有痛苦的因,他想再看看。
时间还早,花街稍显冷清,春风楼因为位置尤为明显。他不想惊动别人,于是悄悄跃进后院。
可脚一落地,便响起了女子的惊呼,“是谁?”
张如云一个纵身,迅速用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定睛一看,居然是彩云。
“彩云姑娘,是我!”张如云清冷开口道:“数月不见,安好?”
说完,他慢慢的就要放手。
而彩云闻声,原本瞪大的夹杂着一丝恐惧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惊喜,眼前这个又黑又瘦,头发半白的人,不是张如云又是谁,忍不住就要惊呼:“张……!”
可话刚到嘴边,又被张如云捂了回去,“姑娘还请小声些!”
彩云连连点头,待到张如云松开手后,连忙问道:“张公子,你果真还活着,我就说嘛,你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会让你早死!”
张如云闻声笑了笑,这姑娘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乐观。
他开口问道:“你与听雨最近安好?”
“好,怎么不好!”彩云笑道:“她要是见到公子还活着,那就更好了!”
张如云一愣,倒是没想到会这么让人记挂,特别还是欢场的女子。
只是他明白,这世道人虽有贵贱,但人心没有。
“多谢姑娘记挂!”他抱了抱拳,表达了谢意,接着略微思量道:“不知春菊怎么样了?”
那个小姑娘,他一定要去看看。
可彩云本来的笑脸,却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塌了下来,她眼神有些闪躲,沉吟片刻后,又才说:“春菊死了!”
“死了?”张如云脸色大变,他猛然抓住了彩云的肩膀,厉声质问:“怎么会?怎么会死?”
“公子轻些!”彩云吃痛,慌忙挣脱开,她倒是没有怪张如云,反而一边揉着肩,一边解释道:“公子跳墙的那天,赵常儒便将春菊……便将春菊……。”
彩云一个花街老人、欢场老手,本不该如此扭捏,可是这话到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顿了顿,轻轻看了一眼张如云,又才叹道:“春菊不堪受辱,又闻得公子死去,当夜便在柴房悬梁自尽了!”
张如云眼神有些恍惚,他猜过春菊有无数种结果,可唯独没有猜到春菊会死。
彩云看着一动不动的张如云,轻声唤道:“张公子……!”
张如云这才回过神,他看向彩云,神色又逐渐归于平静,“多谢彩云姑娘告知!”
彩云眼睛雪亮,她看着张如云,觉得后者除了外貌,性格更是大变。
以前的张如云性格看似浪荡不羁,可人情味十足,且心善至纯;反观如今的张如云,虽然温润知礼,但是仿佛总是将人拦于心门之外。
彩云不知如何宽慰,只晓得张如云的白发、黝黑的皮肤,与那双踩在泥土上的赤足格外让人心疼,于是小心问道:“公子如今可好?”
张如云答:“好,怎么不好!”
彩云听着这句自己说过的答案,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听不出这是张如云的敷衍,也可以说是张如云的倔强。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张如云又才开口:“彩云姑娘,此间事了,我要走了。这一别,不知是否还会再见,我祝愿你与听雨姑娘……一切安好!”
彩云点了点头,没敢去看张如云。等再次抬眼,后者已然离去。
时间并不仓促,张如云也不急于这一时,他在玉京中走走停停直到夜幕降临,终于,停在了赵府的大门口。
大门依旧紧闭,张如云也同样没有犹豫,黑面辅首被他敲响。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青衣小厮,只不过他却是认不出张如云了。
“哪里来的臭要饭的!”小厮厉声喝道:“快滚,小心小爷打死你!”
张如云却不生气,跟一条将死的狗,自然不用计较,他面带微笑道:“小哥不记得我了?”
青衣小厮一愣,这才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