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常儒不知后事,半躺于马车内。
车内铺着纯白柔软的羊皮地毯,燃点着珍贵无比的迷离乳香,娇美的女奴怯生生半跪着,正不停地为他揉按着双腿,可尽管如此,依然不能让他念头通达。
车轮压过雪地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赵常儒忍不住伸手拨开密不透风的车帘,想透一口气。却见天空已经纯黑浓重仿佛梦中跌落的深渊,而道路两侧的房屋内燃起的烛火光晕闪动间,原本因为大雪就少得可怜的人影更是不见所踪,环境幽静,使得他眼神一刹恍惚,想到张如云最后所说的“地狱”,一种莫名的恐惧如雪上加霜般袭上了心头。
“停车!”
他一掌拍开了女奴的双手,高声道。
“小郎君,怎么了?”车驾上的小厮只是歪着头,不敢往车内看,说道:“花街还有一段路。”
“让你停你就停,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赵常儒头冒冷汗道。
驾车小厮惊惧万分,连忙称是,勒紧缰绳。
见马车停稳,赵常儒又才道:“你去通知赵三两件事;其一,我要张如云父母的两根食指;其二,我在春风楼等他,他知道该怎做!”
接着又扭头看向女奴,眼中冷芒如箭,接道“你来驾车,直接到春风楼!”
小厮得令而去,女奴则是躬身出了车厢,稳稳坐于车驾上……。
玉京万变,可夜色中的花街却是依旧,赵常儒的马车在街上跑得很快,带起阵阵骂声。可路上行人一见车驾上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又化作惊呼。
直到停在春风楼外的小巷口,赵常儒跟着下车,迫不及待向内走去。
陈春花正忙碌地招呼着客人,那些文人骚客、名人雅士们一个个在她的追捧中满面春光,可一转头就看到了赵常儒那似笑非笑的白净玉脸。
“赵……赵公子。”她被吓得唇嘴哆嗦,身体紧绷,随后立马撇开众人,把步子踩得很圆,到了近前低头道:“赵公子大驾光临,贱妇没有提前迎接,还请您恕罪!”
四下宾客一愣,跟着看来,一见是赵常儒,纷纷四散而去。
昨夜春风楼的事,可是在姑娘们中传开了,别人敢得罪赵常儒,他们却是不敢。
赵常儒没有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懒得去看一眼,他居高临下盯着陈春花,唇角微微上扬道:“陈妈妈何必如此拘束,赵某又不会吃人!”
“贱妇不敢!”陈春花惶恐道:“不知赵公子有何吩咐?”
赵常儒大笑,对陈春花的表现很是满意,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陈妈妈了。”
“不叨扰不叨扰。”陈春花连忙摆手,陪笑道:“我即刻替公子安排一间上房,您看如何?”
“很好!”赵常儒点头道:“还有,我要春菊!”
“春菊?”陈春花心中一惊,心想这厮怎么还没有忘记这茬,慌忙开口道:“赵公子不知,今儿早,春菊已经被张公子赎身了!”
“呵呵,张公子买下了?”赵常儒又想到了张如云那从容赴死的模样,笑容中多了一丝狠辣,盯着陈春花道:“妈妈可知,你的张公子已经死了?”
“张公子死了?怎么……!”陈春花掩着嘴,被这个消息吓得不知所措,可当她转念一想后,又感觉通体生寒。
是眼前这个恶鬼杀了张如云……!
而赵常儒见她被吓得不敢说话,又冷笑接道:“陈妈妈要是再迟慢些,说不得你的春风楼从今天起也会改个名字。”
赵常儒话音刚落,陈春花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领着十数人鱼贯而入;十数人服饰统一,动作整齐,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护院私兵。
“小郎君!”老头正是赵三,他一眼便看到赵常儒,连忙过来问好。
“安排妥当了?”赵常儒头也不回问道。
“安排妥当了。”赵三道:“十人十马,已经出发!”
赵常儒再没有多言,摆了摆手。
陈春花虽然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着这阵势,哪里还敢犹疑。
她慌忙唤来小厮,轻声耳语……!
春菊听到了这个消息,直接瘫在床上接受了这种可怕的宿命,毕竟再也没有人会从天而降来救她了,她终究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而听雨、彩云,则是听到张如云死去的消息哭成了泪人,那多情却善良的客人,可能今生再难遇到。
这人间对她们这样的苦命人来说,的确是有太多磨难,那种身不由己,好似天定。
陈春花听着看着,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她的一生便是这么过来的,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玉京,这春风楼,哪里会真正有春风?
而在玉京城外,那茫茫雪地也只能朦胧看出一片白影。
赵三派出的十名刀手骑着快马一路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