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白茫茫的雪花将天地倒置,入眼皆是纯白刺目。
明明是夜晚了,淡蓝色的月光被雪地反射,大地亮如白昼,令人心底发慌。
谁也不知道最初的一声巨响是从何处飘来的。
总之,人们先是看到一片腾起的云海。
但随即,便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那并非云海。
“快走,愣着干什么?”眼看蒋蕊愣怔地站在原地,王亦柏不耐烦地催促。
焦躁慌乱的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是片刻,就见不到学生会的那些人了。
溜得倒比谁都快,王亦柏不屑地想。
眼见蒋蕊仍是恍若未闻,他虽不情愿,却也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清,于是直接伸手,将她带走。
奔跑间,人们的呼吸声、啜泣声、脚步声,以及胸腔中心脏的剧烈鼓动声,这些全部加在一起,也没有身后追过来的巨大舒卷的“云朵”更大声。
它那么遥远,如一头雪白的巨兽,从天空坠落下来,嘶吼着扑向芝麻大小的树林,远远看见细碎树枝四溅飞散。
“雪崩……”蒋蕊的声音细得好像蚊子叫,“他们会怎么样?”
王亦柏没工夫理她,只是脸色愈加阴沉,牵着她的手兀自用力,弄得蒋蕊痛呼出声。
“你弄痛我了。”她忽然扭曲着脸想要挣脱。
但那只握在手腕上的手冰凉坚硬,镣铐一般,让她无处可躲。
他们跑到避难点,将将停下,王亦柏便直接甩掉她的手,像是甩掉什么肮脏的臭虫。
“蒋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他直接用中文,重重咬下最后两个字。
蒋蕊的眼神飘忽不定,脸上一下子出现后怕,又一会儿出现悔恨,再想起什么似的,坚决而恐惧地摇头,吞咽口水:“不行,我不能说。”
说完,没等王亦柏有所回应,她冲上前,紧紧拉住他的袖子,声泪俱下:“我会死的,王亦柏,我会死的。”
但无论蒋蕊如何求饶,他的内心已大概明白了这一切,只差一个确定。
所以他开口问了:“你刚才,为什么唯独没看会长?”
蒋蕊的身体一下子僵硬,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卡壳的声音,伸手想继续抓住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王亦柏离开蒋蕊,大步走向会长的方向。
-
耳鸣。
剧烈的耳鸣持续了像是半辈子那么久之后,终于恢复安静。
但并非全然的安静。
还有一阵一阵“簌簌”的,像是树枝落雪的动静。
喻念低哼一声,将冻得麻木的四肢从雪堆里抽出,松了松骨头,这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大体是暗的,仅仅一个半人高的小洞连接着纯白的外界。
敲了敲“墙壁”。
她了然。
这是一个树洞。
一个巨大的树洞。
她想起身,将那堵在洞口的雪堆踹开看看外界的情况,但腰身那儿却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低头拨开埋到半身的雪,直到看到一双臂膀紧紧环绕在自己的腰上,喻念的动作才停下来。
因为冻的麻木,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
她条件反射地去确认对方的呼吸,虽然轻微,但仍是有的。
喻念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黑暗中看不清晰,但她闻见了血腥气。
就在她艰难地整个将夏佐掀开的时候,那股血腥气更浓烈了。
应该是从他的胸膛处散发出来的。
手机没有信号,但掏出来还能当作电筒使用,或许是血腥味的作用,喻念一时竟慌乱了起来,手指点了几下屏幕都滑开了。
好一会儿,才摁开手电筒,照亮眼前场景。
入眼是一片红色。
富有层次感的,姜红、鲜红、暗红。
蔓延的血渍将雪花染成可怖的深色,整个空间一下子夺走了肺里的氧气,让喻念难以呼吸。
“夏佐……”
她平复着颤抖的心情,指尖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紧,如此重复十次左右,才伸手过去,试图确认夏佐的伤口。
冲锋衣的衣领从未如此难解过。
终于敞开领口,能看到一根钢筋从胸膛对穿而过,背后戳出约十厘米。
蜿蜒的血渍已经干涸,但偶一动弹就会从裂开的接缝处继续涌出新鲜的血液,重新在那苍白的胸膛上形成一股股红色的裂纹。
像是受难的圣痕。
就算没学过医,喻念也能认出这根钢筋的位置回天无力——左边,那是心脏的所在。
手机显示的时间与记忆中雪崩爆发的时间相差三个小时,她甚至觉得夏佐在受伤三个小时后还能有呼吸,简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