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不情不愿,但那俩表情决绝,半点插不进话,遂仰天长叹一声,随袁守义去了。
“你……安心住着,几时王夫人的病好了,几时再……”离开二字如鲠在喉,袁曳闭了闭眼,没有勇气再同她对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有半分留恋,他扬长而去。
眼泪模糊了前路,云光草草向于淑慎行了个礼,跌跌撞撞追随袁曳去了。
独留她,攥着那纸和离书,独坐到夜幕降临。
期间妙春捧着饭食进来好几次,那饭食热了凉,凉了热,到最后已是瘫软得难辨模样了。
妙春了解她的脾性,不忍增添她的伤感,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亥时的袁府,本该一片祥和,却惊呼四起。
于淑慎颓然瘫坐于地,姿势位置跟几个时辰前大差不差,双腿没有了知觉,正如她麻木的神经一样。
尽管响声四处迭起,她自岿然不动,宛如坐定一般。
外面传来拍打门框之声,她依旧充耳未闻,只顾沉溺在无边的萧然中回忆十几年来走过的时光。
“小姐!”妙春破门而入,跪坐到她面前,“姨娘不行了!您赶紧去瞧瞧吧!”
记忆停滞在王穗那副狰狞的面孔处,突然,面容轰然破碎,印着五官的碎片四散而落,于淑慎猛然惊觉,捏着妙春的肩膀反复确认:“你说谁?谁不行了?”
肩膀被攥得生疼,妙春强忍痛意又说了一遍。
无尽的黑暗袭来,于淑慎的眼前漆黑一片,唯有那碎了一地的记忆碎片不厌其烦地晃动着,一下一下刺激着她崩溃边缘的理智。
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往王穗的住处奔去。
闪动着的光亮刺痛了双眼,于淑慎拨开院里不知所措的仆人,径入房间,扑倒在王穗床前,失声痛哭着。
袁曳亦闻讯赶来,佝偻着哭泣的那抹倩影入目的瞬间,心脏蓦地抽痛了下。
他缓缓靠近她,满腹的安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无声地陪伴在她身后。
“弯弯……”王穗浑浊的双目浮出一丝疼爱,随即探手触上于淑慎的脸颊,“是娘对不住……你……你受苦了……”
于淑慎哭声骤停,反手握住王穗的手,语无伦次道:“娘,娘,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人……”
“娘很高兴……那禽兽得到了惩罚……娘这一生的执念,放下了……”王穗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眼尾,“你好好活下去……带着娘的那份,活下去……这样,娘便无憾了……”
这番话用尽了王穗浑身的力气,话音刚落,眼皮慢慢地合了回去,只有与于淑慎相握的手,仍留在原位,而刚刚点过于淑慎皮肤的指尖,一点一点弯了下来。
豆大的泪珠打在锦筃上,浸湿了一片。
于淑慎抱着那只渐渐凉下去的手臂,泣不成声,到最后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意识恢复清明时,已是第三日傍晚了。
昏过去的这段时间,袁曳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亦滴米未进,是以清醒的第一眼便正对上一副憔悴的面容。
从袁曳的嘴里,她了解到了娘去世的前因后果。
韩松医术高超,经过一个多月的用心医治,娘的病情一天天见好,到去世那天傍晚,娘已然能与人正常交流了。
伺候娘的明川照常送饭进去给娘,娘便留住明川,问了好半天的话。
当娘得知于家众人皆已伏诛那刻,欣然一笑,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忙请韩松来看,韩松惋惜地摇摇头,表示已经回天乏力了。
后来,袁曳问过韩松娘突然病逝的原因,韩松是这么说的:“王夫人全凭对于家的恨支撑着,恨没了,自然没了牵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王夫人去得挺安详的。”
不可否认,韩松的话是有道理的。
也许,对于娘来说,活着才是这世上最煎熬的事吧。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冬。
于淑慎跪在王穗的墓前,虔诚地拜了三拜,“娘,我会带着您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忽而,脚下的光影被遮去一片,而后,她听到身侧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淑慎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愕然扭头,却见袁曳笔直跪在一旁,手里还攥着一张纸,而那纸上清晰印着三个大字:和离书。
“你……你拿它出来做什么?”
难怪近来翻遍了屋子都没找到和离书的踪迹,竟是被他顺走了?
袁曳默然不语,另一只手在腰间摸了两下,一只火石赫然躺在掌心。
她心觉不妙,揪住他的袖子,急切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理会,也不挣脱她的手,而是打着火石,将和离书慢慢移到火苗之上。
一眨眼,火苗蹿升,和离书燃为灰烬,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