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您吃些吧,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于淑慎失了耐心,一把打落汤勺,沙哑的叫喊盖过了清脆的碎裂声:“袁曳去哪了?回答我!”
碧落抿嘴不言,捧着粥碗欲走。
她心慌意乱,忙起身追赶,却再次跌倒。
同为女子,碧落于心不忍,折返扶住她,凑在她耳畔低声道:“袁曳在大理寺关着,没死,放心吧。”
于淑慎怔然,由着碧落支配这副躯体。
——她又躺回了床上。
碧落为她捏紧被角,立在旁边连连嗟叹道:“您昏迷的这三天里,发生了好多事……而今已经不是景春年了,改叫元丰了。”
景春……元丰……宋业得逞了?
“当今天子是谁?”她仍是抱着一线生机问。
“先帝第六子,六殿下。”宫变的前因后果,碧落亦有所耳闻,因此对于淑慎、袁曳两人很是同情,“姑娘,奴婢斗胆多嘴一句,人只要活着,便有希望……您还是得吃东西才行啊。”
碧落的暗示她怎会不懂?可前有袁曳安危未卜,后有宋业登基称帝……
她如何能咽得下去呢?
她摇摇头,“宋……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奴婢听说,陛下有意立您为妃,似乎圣旨都拟好了……”
昨儿傍晚,碧落照常捧着银盆去接水给于淑慎擦洗身子,半路上碰到陛下身边的元朗,见他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在原地踱步,心下好奇便凑上去问了几句。
原来昨天早上上朝时,陛下对文武大臣说起欲册于淑慎为淑妃一事,不料接连遭到了大臣的反对。
大臣们以“于氏勾结反贼且为有夫之妇”为由,驳回了陛下。
陛下刚登基,根基未稳,压着不快表明再考虑考虑。
退了朝回到寝宫,立马摔杯掀桌,大骂朝臣“一帮老东西”,唬得元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听罢,于淑慎转了个身,闷声吩咐碧落退下。
碧落侍立在侧静默片刻,带上门出去了。
独身一人,她方敢痛哭起来。
当真好歹毒的用意……
留袁曳一命,要他亲眼看着她委身于仇敌……
双腿莫名发软无法站立,想必也是那狗贼在作祟!
也罢,求生艰难,求死何难?
她艰难坐直,四下寻找着可用来解脱的东西。
倏然,目光定在一处。
她爬下床,以手支地拖着躯干缓慢前行。
几步的路,好似走完了余生,抵达目的地那一瞬,泪如泉涌。
她摇动花架,名贵的白玉瓷瓶顿时在面前四分五裂。
她徒手抓起当中破损面最大的一瓣碎片,毫不迟疑往颈间跳动的动脉扎下去。
“你敢下手,袁曳立马碎尸万段!”
碎片陡然掉落,又一次走向分裂的命运。
于淑慎强迫悬浮在眼睫上的泪珠倒流回眼眶,然而回拢的水珠越发刺激到瞳仁,一滴泪变成一行泪扑簌簌而下。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搅乱了心跳,紊乱的心声俨然在昭告一个事实:她快要崩溃了。
“算你识相。”一双明黄色长靴呈微微岔开的姿势伫立在她眼前,她嘲讽启唇:“贤明皇子的面具总算戴不下去了?”
“你不也是?‘贤惠大方’的二姑娘。”贤惠大方那四个字被宋业咬得极重。
于淑慎猛地抬头,但见他负手挺立着,眼眸微微向下,做足了皇帝的派头。
身居低位,她只有高昂头颅仰视他的份,没有起身平视他的选择——这令她觉得无比可耻。
“你封我为妃,难道不嫌膈应,不嫌恶心么?”
宋业眉眼透出浅笑,“该膈应、恶心的另有其人,与朕何干?”
她哑然失笑,古往今来讲究“士可杀不可辱”的这套准则,放在宋业那儿狗屁不是!
“朕?你扪心自问,你配称朕么?”
“宋归华尸骨未寒,陛下死不瞑目——你不怕遭天谴么?”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他若怕,当初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行篡位之举了!
跟他在这掰扯理论,纯属给自己寻不痛快……
何必呢?
宋业眸色一凉,语调也沉了几分:“你每提她一次,朕便命人砍袁曳一刀。手、脚、五官……你自己算算有几次嘴硬的机会。”
触及致命弱点,于淑慎将言语上的戾气尽数转移到双眸中,与宋业隔空而望。
“你这般殷切地瞧着朕,朕会忍不住把你……”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吊她的胃口。
“左右不过一死,尽管放马过来。”
人一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什么威胁、恐吓俱过眼烟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