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说小事一件,早就过去了啊!”
雪雁的字确实不怎么好看,黛玉说得又急,她写得火急火燎的,墨汁都在纸中央晕开了不止一处,大小也不一样,更别提工整了。这信一写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想重抄一份。
黛玉却“噗嗤”一声笑了:“何必这样麻烦,你就在末尾说你大年三十,要赶着去玩,太匆忙了,字迹潦草,请他见谅——赶紧弄完出去放炮仗玩呢,你不是惦记了好久了,难得有空闲时候,真在家里一遍遍地誊抄这点子信,耽误了玩,你怎么这么傻。”
雪雁一想也是,大年三十不放人清闲,巴巴地等着回信的明明是宝二爷,就算真算起“怠慢人”,那也是宝二爷先怠慢的。她的字就这样了,宝二爷看不惯也没有办法。横竖他自己被袭人那么催了也不练字,哪能理直气壮地笑她字不好。便把信封好交给柴兴家的,黛玉交代道:“不必特意遣人去送,正月里头亲戚们来往多,送东西的时候顺路捎过去就是了。”
柴兴家的应了一声。
黛玉又问:“你和你儿子今天晚上是要去我们家的房子里去?”
柴兴家的道:“正是呢。”
黛玉便叹道:“明明我也有家的。”
柴兴家的忙劝道:“想是这会儿姑太太祭祖去了,姑娘一个人在屋里,才觉得寂寞。姑娘放心,房舍我们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等老爷来了,姑娘和姑太太一起回去。”
黛玉道:“姑母去祭祖,我只有替她高兴的,哪里就寂寞了。”
林满是个寡妇,从前在越州,殷家族老欺她膝下无子,从不让她进祠堂的,如今她膝下有了殷适,殷驸马又不是拘泥的人,殷追等更尊她为长辈,祭祖自然有她。不论从哪个角度,黛玉这个做侄女的都该替姑姑欣慰。
听到柴兴家的说起林海来了的事,她还是没忍住露出喜色来,叮嘱她:“你们这会儿回去,别吝啬炭火,摆一桌好酒好菜,让大家伙儿都暖暖活活地过年。”
柴兴家的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
殷适一个多月前就买了各色小小的烟花、炮仗,声音恰到好处,能听个乐,但不至于听得心惊,这阵子黛玉在姑母院中时不时就听到雪地里“噼啪”几声,他也分了不少给年纪小的丫鬟们,雪雁早就心痒难耐了,听见姑娘叫她出去玩,忙不迭地找出一堆小炮仗来,和绯鹊一起跑到院子里空地上放去了。
紫鹃跟着她们后头叫道:“小心着些,才下了雪,地上结了冰,仔细别摔着了。”又问黛玉,“姑娘冷不冷?要不要添些炭火?”
“今儿个没风,倒是不冷。”黛玉听陈院判的话,很是用心地调理了一番,如今病虽未大好,但身子骨确实比原先康健了些许,她自己也有所察觉,虽未对旁人提起,但瞧着小丫头们在院中嬉戏打闹,想的竟然不是这样的雪她还能看几年,而是雪雁大白天的就这么闹腾,晚上再守岁,明儿个不知道还起不起得来,想着想着,笑容便挂在了脸上。
紫鹃见姑娘高兴,便也跟着高兴,道:“姑娘把那件狐狸毛斗篷披起来,也出去踩踩雪吧。”
“我懒得换鞋了,就在窗边看着她们罢。你也叫一叫绯鹊,她那双鞋子,玩的时候不觉得,等会儿就湿了,别冻出冻疮来。”黛玉说完,又问采薇,“这屋外贴的对联是殷表弟写的么?”
采薇道:“表少爷是写了,姑太太嫌他写得太板正,只留了金粉的‘福’字,姑娘门上贴着的是姑太太亲笔写的。”
“怪不得。”黛玉凑过去看了眼那金粉的“福”字,笑道,“我若是姑母,也让他再练练。”
话音未落,就见殷适扶着林满踏进院来,正巧绯鹊一个炮仗扔出去,在他脚边“砰”得一声炸开了。
绯鹊吓得脸发白,忙向殷适告罪。
黛玉却在屋里笑道:“他自己带给你们的小玩意儿,哪能吓到他?你也太小瞧了他的胆子了。”
殷适果然扬声道:“是没被炮仗吓到,但是看到表姐看我的字,可是真真切切吓到了。实在不敢在表姐面前丢人——谁把我写的‘福’字贴到姐姐窗户上的?这不成了班门弄斧么?”
“你可别贫嘴了。”黛玉笑嘻嘻地搂着林满道,“我炖了燕窝粥,姑母来尝尝。”
殷适也不客气地跟着坐下来:“也是我有口福,正赶上表姐这儿有吃的。”
黛玉嘴上不饶他,给他盛粥时却十分大方,又说了想买几匹料子送给姐妹们的事。
“这有什么的,这几天伙计们都歇在家里过年呢,等正月里开了店,我让他们给姐姐送来。”殷适满口答应,又贱兮兮地问,“那姐姐给那位史姑娘也备礼么?”
“备啊。”黛玉道,“顺手的事,我也不是买不起。况且,就算人人都说我是个小心眼的,我也知道自己不是。”
殷适含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