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真在木板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开了口:“将军在吗?”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打扰到别人似的,有种乖巧小兔般的胆怯和柔弱。
她的世界依然是一片寂静和漆黑,这一次,连气味都没有了。于是,她只得把□□的脚尖触到冰冷的地面,想感觉一下有没有人走近。半晌,没感受到一丝地面震动的她再一次开了口:“将军?”
月浅真不知道,这短短的两句话内,她身前不远站着的那位心灵手巧的侍女碧如已经骂了十句有余了。
“将军?还将军?小狐狸精勾引谁呢!”
“那不是将军!那可是堂堂离王殿下!未来的一国之主!”
“你可别想着攀龙附凤,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瘦成根骨头了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吧?!”
“哦对了,你是个瞎子!可照不了镜子!”
“殿下就算要我也不会要你的!哼!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又聋又瞎的狐狸精!”
......
碧如气愤地将手里准备端给月浅真的粥和包子放到了一边,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从不近女色的殿下为何要带回来这么个没用的女子,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作为堂堂离王,东洲的主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碧如对离王既崇拜又爱恋,难免不会幻想成为离王的枕边人,所以对月浅真的出现,有着本能的仇视。
她拿起本该给月浅真的肉包子一口咬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饿你几天,让你不知好歹!”
正囫囵吃着的她又听到月浅真开了口:“将军,我可能得了风寒,可以让那位温婉的姐姐,给我煎一点风寒药吗?”
温婉的姐姐?碧如停住了嘴,有些茫然,是在说我吗?
月浅真脸上挂起了不好意思的笑,怯生生地继续说道:“若是姐姐忙,那也不必劳烦,给我些干草药,生嚼也是可以的。
这些天多亏了姐姐的照料,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姐姐这么好的人。若是能早些遇到姐姐,我也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了。
姐姐一定人美心善吧,可惜我看不见。我心里惭愧,不知拿什么报答姐姐。若今后能治好这一身顽疾,定会竭尽所能报答将军和姐姐的恩情。”
月浅真说得真诚,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起来。
碧如彻底愣住了,口中的半个包子掉在了地上,眼眶发红,满心的自责。
包子滚落至月浅真的脚边,触到那股温热,月浅真虽神色未变,心里却笑出了声。猜对了,帐中无他人,只有那位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姐姐”。
从知道自己闻不到气味的那刻开始,月浅真便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连一丝一毫的恶意,都躲不过也抗不住了。
若不知变通,一味倔强,那周围黑暗之中的任何一丝恶意,都可能瞬间将自己吞食得尸骨无存。
既然如此,便只能竭尽所能,消除所有的恶意。
药香将军是个温暖的人,那么,他身边的侍女即便是心怀恶意,也定不会坏到哪里去,否则前几日,也不会就使些幼稚又伤不到人的手段了。
这样的人,很好取悦,夸就是了。
月浅真装作受到惊吓似的缩回了腿,又一脸惊喜地直起身子伸出了手,抓住了碧如的胳膊,摸了摸,欢喜地说道:“姐姐,你来了呀!”
碧如红着眼睛拉开了月浅真的手,生气了似的将一旁的粥碗塞进了她的手里,把包子重重地搁在了床板上,然后板着脸冲出了营帐。
去给月浅真寻药去了。
月浅真吃了睡睡了吃,昏昏沉沉地养着病,清醒地时候,便甜甜地喊几声姐姐,夸几声姐姐的做的饭菜很美味,姐姐熬的药一点也不苦。夸姐姐女中豪杰,随军出征没一丝胆怯。
碧如听得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月浅真的话,尽管知道她听不见。她现在对月浅真的印象完全改观,望向她时,眼里还时常有难掩的怜惜。
“真是可怜人,可怜啊…”碧如摇头叹息。
月浅真又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分不清昼夜。
以往在迟掖宫时,她是通过凌晨和深夜的寒凉、正午的温暖来分辨出的昼夜,并形成了规律的作息。一旦生病,总得要许多天才能调整过来。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总感觉身前有人,于是笑着伸出手去,碰巧就握住了那人的手,“姐姐,你……”
话刚出口便感觉到不对。手里的手掌宽厚修长,掌心无数老茧,并不是女子的手。
而且那冰凉的手指间,还沾染了不少粘稠的液体。
月浅真怔了怔,松了手,却又被那人紧紧地握住了。紧接着,一方柔软的手帕出现在了自己手上,轻轻地擦拭着。
“将军,”月浅真缓缓开了口,语气平静又温柔:“恭喜将军,大战告捷。”
陆羡安认真的擦着月浅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