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醒来时,我已在宜芙馆的寝殿里,母后忧心忡忡地在我床边守候,几位皇兄和乐姐姐都在后头,小小的内殿里挤满了人,见我醒来,全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这是怎么了……”我沙哑着嗓子问道,渐渐想起昏迷之前的事,好像是我在夜宴上喝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就……
“……无事就好。”母后也松了口气,似乎看出我的心中所想,解释道:“……都是因为那杯酒。那葡萄酒的原料来自西域,与你体质相斥,你因过敏而晕厥,幸亏所饮不多,才未出事。”
原来是这样……
“哀家已经发落了御膳房的管事,从此以后,再不得以此酒进奉。”
我有些不落忍,“倒也不必如此苛责……”
“灼灼性子良善,可是底下人做事不好,若无惩罚,只会越发胆大妄为。”母后淡淡打断我,复又展开笑意,拥我入怀低语:“这一次,真是吓坏了母后……我的灼灼,以后,母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出现任何不妥……今日之事,永远不会再有了。”
母后的话语里,仿佛有格外深意,只是我终究不得而知。
在太平行宫的日子,一去飞快。
我被母后强逼着在宜芙馆静养了半月,人都快发霉了,好不容易才得到出门的准许。奇怪的是,一直到八月份圣驾回銮,我都没再见过恭宁,也没见过予澈,连来往看望的人中也没有他们。
乐姐姐倒是每日都来看我,带着小舒意陪我做伴。乐姐姐说,母后觉得我此番波折,是过生辰时没有积福行善之故,所以下令要将我身边的宫女放出去一批,为我积福。
叶蓁当即苦求不肯离我而去,我也不舍得她。乐姐姐便宽慰我,说母后念在桃夭在凤仪宫侍奉有功,已定了放她出去。
我有些伤感,毕竟是是几年的情份在那里,但主仆一场,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可惜我不在紫奥城,赶不及再见她一面了。
回京之后,我让叶蓁去打听予澈和恭宁的状况,得知在我养病的日子里,恭宁也不幸被行宫的一只毒蜂蛰咬,大病一场,险些丧命……连寿材都预备下了,予澈因一直在她身边照料,所以不曾来看望我。
幸而吉人自有天相。数日之后,宫中传说恭宁在弥留之际梦遇观音菩萨指点迷津,醒来后病痛全消,自云大彻大悟,要出家修行,弘扬佛法。
九王叔等人都觉得她年龄尚小,女儿家青春年华,怎能就此青灯古佛?可是自从恭宁病愈,除了予澈,便拒绝和任何人见面——是连小姨母也肯不见的。
如此拖了数月,太医诊断说恭宁心情抑郁,日渐消瘦孱弱,九王叔和小姨母再不忍心,也只得由她去了。
但恭宁的确年幼,九王叔担心佛寺中清规戒律,无人照料,便去求了皇兄的恩典,改六王叔故居清凉台为清凉寺,专供恭宁修行,并赐其法号“持盈”。
因六王叔生母舒贵妃在皇祖驾崩后,便曾离宫修行,受封冲静元师。如今恭宁也入佛道,京中不免唏嘘,她们祖孙二人皆与佛有缘,非红尘中人。
我得知后,也为恭宁可惜,但更为担忧予澈。经此一事,予澈似乎更加心灰意冷,再未在我面前出现过了。
不——应该说,此后余生,我再未见过予澈。
就在恭宁入佛两年后,十八岁的予澈也请旨遁入道门,在清凉寺脚下结庐而居,清修悟道,不再理红尘俗事。
清河王一双儿女先后入方外之界,京城众说纷纭,疑惑不解者有之,唏嘘感慨者亦有之。不过说到底,他们兄妹幼经离丧,鲜少露面,因此性情冷疏,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世人只是可惜,昔日风姿卓然的清河王,终究是后继无人了。
那,已是明嘉九年的事了。
彼时,我已择定了定国公的孙儿徐璟为驸马,正在宫中备嫁。得知此事时,我也曾赴清凉寺下叩门,只是予澈始终不愿出来见我。
一行无果,我曾苦恼多时,还是四姐姐入宫来,百般劝我而不得,最后才说:“你不是一直想让他随心而活么?如今他已走出门外了,你怎么还在门内执着?”
霎那间,我轰然了悟。
予澈踏入山门,却已走出世外。我留在门内,当知放下——放下亏欠,放下愧疚,放下自以为是。
……然后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明嘉十年,春三月。我作为大周历史上待字闺中最久的帝姬,于双十年华受封蕴欢长公主,在桃花灼灼的时节里盛大出嫁。
我的婚事,不算富贵无极,却是诸姐妹中最为顺遂安乐的,比之长姐也不遑多让。
公主府与国公府比邻而居,公婆都是本分厚道之人,对我疼爱有加。府中人口虽多,却有长嫂当家理事,面面俱到,不消我费一丝心力。夫君并非长子长孙,亦无需顶门立户、循规蹈矩。
每日清晨,他都会折一支殊色,春之桃华,夏之牡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