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是玄清的过错,稚子何辜?她只觉得可怜又可笑。
只是没想到恭宁越发出格,将心思直接动到了长乐帝姬的身上。
一想起那枚香囊,甄嬛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嘲笑……她竟不知恭宁有昔年朱宜修的本事,精心调配出不亚于欢宜香的香料,送给灼灼。
那香料于成人危害有限,可襁褓幼儿体质敏感,久闻则损伤心脑,直至状如痴呆。而灼灼常在凤仪宫走动,自长乐帝姬出生后更加频繁,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害人于无形。
幸而,宁乐是安陵容之女,家学渊源,精通医理香道,立刻察觉出香囊有问题,悄悄替换了里面的香料。
舞姬是第一次,谋害长乐帝姬是第二次,再一再二无再三。甄嬛不能也不敢再宽宥他们,立即控制了桃夭,算是对他们两人的警告。
他们倒也安分了一段日子。
彼时,甄嬛思量着,若他们就此罢手,那么,再过几年,她就让皇帝将予澈分封一个偏远之地,再将恭宁远嫁,此前种种过错,她一并算在玄清和叶澜依头上就是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
灼灼……这已是第三次。
甄嬛断难相容!
“你们兄妹深恨哀家,要离间帝后,要谋害长乐,他们都是无关之人,你们下手毫无迟疑。可是灼灼……周予澈,灼灼是如何待你?你凭借她对你的信任,借她之手谋害长乐,陷她于不义,甚至要仿照当年清河王妃之死,给她下毒。若非哀家早有准备,用蒙汗药替换了剧毒,只怕灼灼此刻早已……你!其罪难赦,其心当诛!”
声声诘问,或是戳中予澈心中隐痛,他眼眶一红,仿佛是被满腹仇恨所架构起来的信念,都在这一刻崩毁,徒留满地残垣断壁。
予澈浮想联翩。
他想起明苑里宜喜宜嗔的少女,想起她小心翼翼邀请自己入宫赴宴,想起她出神地聆听自己的笛声,想起他们去镂月开云馆祭拜父王最钟爱的那株木芙蓉,想起来太平行宫的路上,她的语笑嫣然……
灼灼,他的堂姐,是他所见过最美好最纯净的存在。
她那样单纯无暇,无忧无虑地站在他面前。她不知道他们的初遇便是别有用心,不知道他同意赴宴是为了进宫去算计皇帝,不知道他每次与她相见都会给桃夭传递消息,甚至她不知道来太平行宫的路途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完成复仇计划,怎样用她的死来打击太后……
他茫然地看着甄嬛。
他会后悔么?大概是有的,如果灼灼今日真得中毒而死,他……当真也会心痛。
可他恨么?他大抵也是恨过这位堂姐的。一如叶母妃和環心所说,母妃是替她死的,父王是被她的母后害死的,她就应该对母妃永怀愧疚,就应该为她的母后赎罪,就应该……就应该……
他不敢承认她的无辜,那是对父王母妃的背叛,也是对叶母妃一番抚育的辜负。
可当真相被撕开,得知灼灼并未中毒……他不可避免地庆幸过。
——太后的确很会诛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所思所想,面无惧色,亦无多余情绪,只道:“太后已查明一切,予澈别无所言。但求太后留環心一条性命,她尚且年幼,一切罪责,予澈一人承担。”
“尚且年幼便已有害人之心,等她长大成人,又当如何?”甄嬛冷冷一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已自身难保,也配来求别人的性命?哀家已经心慈手软过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
予澈垂了垂眸,良久才道:“……若是如此,那就恳请太后,将我兄妹二人葬于父王母妃陵寝,也好一家团圆。”
“你们为了父母的冤孽而少年赴死,你的父王与母妃同枕异梦,叶氏多年绸缪毁于一旦,这样的一家团圆,当真可笑。”
“人情如水,冷暖自知,多说无益。”
“好一个冷暖自知。”甄嬛重复道,“可你若是轻轻巧巧就死了,如何得知这世上孤冷无望的滋味?哀家可不会便宜了你?”
予澈讶然:“太后这是何意?”
“当初为保国朝安宁,哀家与皇帝并未昭示清河王的罪过。无缘无故的,在朝臣和皇族眼中,你们兄妹为何要谋害灼灼?哀家真得处置了你们,只怕也堵不住幽幽之口。”
甄嬛冷哼道,话锋一转:“但哀家不愿重蹈覆辙。虽说你们未曾得逞,可若由着你们在外头,时不时搞些小动作,或是像叶氏一样,将这份仇恨绵延给下一代子孙,怨仇无穷无尽,着实烦躁。”
若是玄清这点子破事儿像他的琥珀瞳色一样遗传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就真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予澈隐约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迟疑着问:“那太后预备如何处置我与環心?”
“那还不简单?”甄嬛淡淡一笑,“怨仇无尽,那便断子绝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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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