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绒的阳光在睫毛上轻跳,干燥的暖意拂面而来,早起的鸟雀穿过钢筋树林,飞向碧蓝色的天空,那里有云做的屋,可以嬉戏打趣。
段格安还在熟睡,双眉时而紧促,时而松缓,不知梦里是怎样一番凶险。
丘果的指尖小心地点在他的眉心,很温柔地抚平那些令人揪心的褶皱。
昨晚这个人一定吓坏了,可是除了他,她也找不到别人肆意妄为了。
段格安的唇角弯起一抹浅笑,或许这次是个很美好的梦。
丘果的视线流连于那浓墨般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漂亮的下颌线,明明与高中时的他一点也不像,她怎么就在重逢那天把人认出来了呢?
她握住段格安的左手,手腕上的割痕仍旧触目惊心。
重度抑郁症患者,很难抑制住轻生的想法,段格安为了他们,真的很努力了。
还有别的伤口吗?高三暑假那会,她刚刚恢复零星的记忆,颠覆世界般的冲击让她几度想要放弃生命。
丘果微不可察的叹息,她不能在身上留下痕迹,只能一次次攀上高楼,也不敢坐在围栏边沿,害怕被人拍下来上新闻。
多少次,她迎着风,幻想着随风而去的美好,可是不行,心底的不甘还在,但无力感仿若藤蔓肆意滋生。
一个人到底要怎样与这个糟糕的世界对抗?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她真的可以吗?丘果不断的自我诘问,没有答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谁也不能信任。
7年里,她为自己穿上铠甲,建起堡垒,她奋力地脱胎换骨,一点点爬上高高的王座。
友情、爱情、亲情,一切都是算计,一切都有余地,她为自己留足了后路,也为对方定下无数凄惨的结局。
昨天夜里,丘果摊开双手,那种绝望卷土重来,在她最志得意满的时刻。
她彷徨,质疑一切,痛恨自己。
她以为自己代表正义,可终究没办法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藏匿的私心就这样葬送了一个17岁少女的未来。
还要继续吗?真的值得吗?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双手被握住,背后的温暖让人贪恋,丘果迟钝地眨眨眼,阳光穿透落地窗,塞满了角角落落。
她听见段格安的声音,带着贪睡的沙哑,还有独属于她的宠溺,“我喜欢大海,寻死的那些夜晚,我会躺在沙滩上,等待海浪把我卷走,这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做法,简单点来说,你看,不是我要自杀,是它非要带我离开,留下的人不可以怪我。”
段格安轻笑,是自嘲,“11岁之前,我被关在段家老宅的地下室,那时候楚致行坚信自己还会有别的儿子,于是将无法发泄在段晚宁身上的恨意全部丢给我,他专门为我打造了一座地下迷宫……你知道,黑暗中的人总是渴望着光,以为那里会有逃生的希望,我就是这样飞蛾扑火般,一次次向着那些光飞奔,然后换来一次比一次更重的毒打。”
丘果的眼眶酸胀,手指收拢,反握住段格安那越发冰凉的手,“想过死吗?”
段格安垂眸,亲吻丘果过分白皙的后颈,“小孩子很单纯,一块蛋糕就能哄好。”
丘果慢吞吞地翻过身,“现在也不难哄。”
她亲亲段格安的唇角,“臭。”
段格安笑了,亲回去,许久之后,等呼吸平复,便继续说故事,“你大伯,丘大伟,他救了我,之后的几年,我将他当作父亲。我14岁那年,段建业灌醉丘伯伯,试图让他和段晚宁在一起,那也是我第一次反抗那对父女。”
丘果瞪大眼睛,“然后呢?”
段格安收拢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一点,“我凶神恶煞地警告丘伯伯,让他永远不许再来我们家,忍着心痛骂他,说我讨厌他。你知道,小孩子,总有一种戏剧化的英雄情节,你猜他怎么回复我的?”
丘果摇头,嘴唇翕动,还是没忍住,“大概是大笑,拍你的头,骂你傻蛋,然后硬拉你去吃一根烤肠,喝一瓶可乐。”
段格安偷了个吻,“正确。”
丘果抿唇,沉默良久,“你再多说一点。”
段格安应了句“好”,说起他和丘大伟出去钓鱼,老头耍赖,偷偷顺走他桶里的鱼当自己的战利品,到处去炫耀。
说起丘大伟跑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一脸得意地坐在第一排,会后拉着周围的家长热聊儿子有多优秀,惹得段格安在学校受了好一阵子同学的白眼。
说起丘大伟疯狂的爱着自己的妻子林苼,一次次强调这世上对他第一重要的是妻子,第二重要的是女儿。
不知何时,丘果恍然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在这漫长的七年里,她记起他们,却从未说起过他们。
段格安一点点吻掉小姑娘的眼泪,“我很缺爱,丘伯伯对我很好,但他有你们,分给我的很有限,没办法填满我那深不见底的空洞,直到遇见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