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丑时分,夜黑风高薄云稀月。
连沧府倏然吟起不成调的婴孩啼哭声,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毒蛇吐着杏子直钻青白血管,惹人战栗发毛。
“嘤嘤...冷、好冷......”
“呜呜呜...放我回家......”
秦筱吟就是在这一阵如怨如泣的哀嚎声中惊醒的。
梦中光怪陆离的噩事巧妙地与现实场景结合,一声声悠长哭调像是黑白无常的索命绳,猛地将她扯入地底。从榻上惊醒,后脖颈浸满了冷汗。
“怎么回事,哪家孩子在哭?”
啼哭声浩大,远不止一个孩子,仿佛成千上万的孩童堆成山般嘶叫。
秦筱吟连续服药一周,休养生息,坠崖带来的骨折伤势已是好却大半,起码能下榻行走。
她久卧病床,如今极其不适应地覆屐,裹着一件单薄轻衣便跌跌撞撞出了门。
离开那间温养她的小宅室,打眼一看才发现,简忱这处住所实属架势不小。
占地面积广阔,一眼望不尽庭院瓦墙,这气派哪怕放在京城也没几个世家敢修建。就是庭内的家当装潢不多,尽是些土生土长的杂草、野花,古朴素净。
牌匾上烫金镌刻着“连沧府”,秦筱吟的住所只是西门边上的偏室之一。
她循着啼哭声一路东行,在夜幕掩盖下潜随,愈走愈是觉得心惊——
简氏府邸太大了,规模堪比皇陵,而好几处屋舍都是空荡荡无人居住的,苍白的窗纸就像是窥视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建此府邸的用意何为?他在私养些什么?
秦筱吟正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突然一双葱白修长的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
“姑娘深夜出行,莫不是被吓到了?”
说话之人正是简忱。
秦筱吟一个激灵,脑袋猛地撞上后墙,步伐凌乱。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触感明显,激得血液倒流:“别碰我!”
简忱原地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收回手,好脾气笑笑:“对不起,在下唐突了。”
此时正值星月隐蔽浓云之后,昏沉夜色探不清人脸,秦筱吟兀自静了几秒,突然转身朝婴孩哭啼处狂奔而去。
简忱伸手欲抓住她,捞了个空。
砰——
东院一间屋舍的门被秦筱吟莽然撞开,内里软毯铺地,烛火微弱摇曳将息未息。
而软毯上,竟摆满了数十个衣衫不整的女婴!
她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趴地揪毯子上的绒毛,嘴里嘤嘤哭啼,个个都瘦的不成样子。
见到这一幕的瞬间,秦筱吟感觉心脏被一双冰凉的手猛抓了一把,喘不上气,窒息难耐。
“简忱……给我一个解释。”她深吸几口气,指尖却还在发抖,“尔等琼州贱民,怎敢欺上瞒下,包庇祸事私养女婴!”
即便罢黜贬职,她秦筱吟依旧是南宣唯一的女官太傅。
扑通一声,简忱在她身后双膝下跪:“息怒,小民知罪。”
“我怎么息怒!”秦筱吟这一句近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然而还未等她下一句话,此间屋舍的角落里突然跑出五六个中年女子,扑通几声,齐齐跪在了简忱面前,欲哭无泪——
“公子,实属抱歉。今夜不知为何,孩子们一直在哭泣,哄都哄不住,我和几个奶娘商量着逗她们玩,分分心也好在劳累中睡去。谁知动静大了,竟然惊动了公子与……远客。”
“确实如此!我等知罪,我等流亡之人,受公子大恩大惠,如今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请公子责罚!”
“……”与她们一同跪在地上的简忱被强制要求施罚,他略微尴尬地蹭了蹭鼻尖,“奶娘,不是你们的错,许是今夜气温骤降孩子们才彻夜哭啼,快些起来吧。”
白日落了些黄梅雨,琼州又是四面临海之岛,昼夜温差大。秦筱吟身穿便衣一路跑来,已是手脚凉透。
而奶娘们听言起身,简忱还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你们去南院仓库取些厚被褥来,给她们盖上。”
奶娘们看看地上跪着的自家公子,又看看亭亭站立于堂中的陌生女子,摸不着头脑地一窝蜂散去。
“这些女婴从何而来?计数几何?你私养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秦筱吟感觉自己怒火中烧,自她上任以来颁发新法,其中一条就明明白白写着,严禁虐童,尤其女童!
怎么着,琼州离京城远,尝不到富贵味也听不见诏令么!
简忱重重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有伤害她们,也并非私养……呃,或许可以说是私养。”
“她们从何而来…从……”
他“从”了半天,硬是没补完后面的话。秦筱吟命他抬头,瞪了几眼,简忱却还是犹豫着不肯说。
秦筱吟语气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