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站着个比林知栀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肤色白皙,肩颈宽而修长,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垂着眼看她,睫毛长而密,扑簌着搭在乌黑的眸子上,很有些脉脉的感觉。
林知栀呆了一下,递出手里盛着西瓜的瓷盘:“……你、你好,我是楼下林老师的孙女,奶奶让我送点西瓜上来。”
少年右手拿了根冰棍,闻言,将冰棍咬在嘴里,双手接过了瓷盘,含糊地说了一句“你等一下”,转身往屋里走去。
没一会儿,少年重新出现在门口,递给林知栀一袋还沾着水珠的葡萄:“下午地里刚摘的,洗过了。替我谢谢陈奶奶和林爷爷。”
“好的……”林知栀有点僵硬的转身下了楼。
奶奶还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洗碗,听见孙女推门回来的声音,探出头来:“栀栀回来啦,见到小迎没有?”
“见到了,那个哥哥给了葡萄。”林知栀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也走到洗碗槽边,想了想,还是把袋子里的葡萄倒在小篮子里拿水冲了一遍,装在碗里端了出去。
林知栀和爷爷一起坐在沙发上,爷爷剥了颗葡萄给她:“小迎数学成绩不错的,中考是这一片儿的第一名呢,拉开第二好多分。明天我去说说,看有时间的话让小迎给你补补数学。”
林知栀提起数学就头大,嘴里的葡萄都不甜了:“爷爷——”
爷爷笑了:“好好好,那栀栀先休息几天再谈补课的事啊。”
从很多方面来说,其实林知栀一直觉得自己勉强算个“文艺少女”。
她从小就爱读书看漫画,在那个社交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就已经会找各种渠道看追的海外漫画更新,也偶尔动笔写写同人文,甚至一度想过靠笔杆子吃饭。这个想法对大人来说当然是不切实际的,爸爸对此惯性的作出否定的态度并加以嘲笑:“你写这些有人看吗?把这些东西当工作以后只会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要说孝顺父母了。”
重点当然是在最后的“孝顺父母”。所以在她成绩下滑,无望入学重点高中继而也极大可能读不了老师们口中的“好大学”后,被当做“练废的大号”抛到一边,为即将出生,满载着父母希望寄托的弟弟妹妹腾位置,也是显而易见、一览了然会发生的事情。
“拒绝二胎”抗争无望后,她对被送到乡下并没有多的抱怨。爷爷奶奶自小就很疼爱她,每逢假期去看望,临走时总要留下满满几大袋子的零食和数额颇丰的零用钱,换个环境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当然,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中考失利归结于爸爸特意为她找的“优秀班主任”做过的事上,以此为理由向父母哭诉,但每每回想起初二那年爸爸和她说的话,林知栀还是默默的噤了声。
把自己的伤疤揭露出来给人看并加以恸哭抱怨到底有没有用,也要看听的对象是谁。
既然不能把那位张老师用刀劈成八瓣,将他做过的龌龊丑事刊上报纸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她就只能怀揣着一肚子苦水,默默蹲在角落里慢慢地愈疗自己的伤口。
所有伤口都会结痂,等待疮痂掉落,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瘢痕,可能会好,也可能永远不会好。
而这,想必也是塑造了林知栀往后面对什么事都始终习惯性的保持模棱两可态度的原因。
爷爷奶奶家的院子角落里种了一棵香樟树,长得蓬勃而繁茂,如盖的枝叶形成一片极适合乘凉的荫凉处,灿金色的阳光一层层的被滤下来,像剪碎的窗花一样铺在地面上。
同住一间院子的除了林知栀和楼上跟她同级的姜迎,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妹妹,叫月月,因为父母都在外省工作而被交给了外公外婆带。以往寒暑假她来乡下玩的时候,也经常跟着这位小妹妹在镇上到处逛着玩,但楼上那位长得像少女漫画男主角的男生,她是确确实实没什么印象。
也是最近才被丢过来的?林知栀在心中暗自腹诽。
月月端着西瓜从二楼“咚咚”地一路小跑下来,献宝似的把刚切好的水果呈到她面前。
现在是上午,温度还不算很高,林知栀搬了两根小板凳到院里的香樟树下纳凉,膝盖上放着几本从家里带过来的没看完的小说,月月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甚感兴趣的鬼鬼祟祟的向二楼瞟了一眼,确定外公外婆看不到她的踪迹后,凑到林知栀身边压低了声音:“栀栀姐姐,我们去葡萄地里玩吧。”
“葡萄地?”
“嗯嗯,”小女孩点点头,真诚的表情很可爱,“是姜迎哥哥家里的,可大一片了。”
“葡萄地有什么好玩的呀,再说,你外公外婆特意跟我说过了要看住你不让你乱跑——”
林知栀故意拖长了音调,将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背了过去。事实上,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第二天,根本还没和院儿里的其他住户打过照面。
急的小女孩也跟着她转:“姜迎哥哥人很好的,每次都给我们摘葡萄吃,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