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为这二人难道就想用这水牢逼她认罪未免有些异想天开的时候,狱卒推了两大车冰块进来,每块冰比脑袋都要大。
尤真记得小的时候,她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奔跑。天上下着大雪,路面结了很厚的冰,她跑了很久很久,甚至连鞋掉了都不知道。
直到站在了孤儿院门口,她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席卷全身。
妈妈说去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狮子糕,可她等了很久,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此事,但在孤儿院的十年,她都拒绝了领养。
尤真紧紧环抱着双臂,努力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任由这份寒冷刺入骨髓。
一无所知的开局每走一步都十分被动,犹如刀刃赤步一般艰难。
尤真在等,等一个能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这都泡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冰块加了又加,水都快淹过她脖子了。”
“她还是不说话?”
“连声都没哼,若不是她在里边哆嗦,我都以为她死了呢。”
“真能抗啊。”
兄弟二人正说着,门口走进一人,脚步声清晰可闻。
“又自作主张了?”
“木润,木泽,拜见大人。”
“问出什么了吗?”
“没,还没有。”木泽有些紧张,他觉得大人近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了。不知是他兄弟二人做错了什么惹了大人不快,最近很少让他二人陪侍。所以他便想着一回京做点事情邀功,现在看来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木润:“大人,此事是我的主意,跟大哥没有关系。”
男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吩咐道:“出去。把人带上来。”
尤真狼狈地趴在地上,大片水渍团在地上映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缓缓抬头望去,神情有些恍惚。
漆木桌边坐着一名男子,正闲情雅致地泡着茶。
除了衣服上滴答滴答的水声,便只能听到他倒茶的潺潺水声。
这人应该就是大理寺少卿,傅游。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室内隐隐荡漾着茶香。傅游这才站起身,身量挺拔,黑色衣袍垂顺至脚下,干净利落。
他端着茶杯走到尤真面前蹲下,将杯子凑到她嘴边。尤真黑眸闪过疑惑,怔怔盯着那盏茶,没动。
但热茶冒出的热气还是熏热了眼。
傅游以为她是怀疑茶里有毒,了然地挑了下眉,自己抿了口然后伸到她唇边。
尤真咬了咬发颤的嘴皮,一口饮尽。
一杯热茶下肚,更觉冷热分明了。
余光瞥见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今早从朝云巅上采的第一杯辛盐绿,味道如何?”
目前遇到的所有人中,唯独眼前这个人,尤真有些看不懂。
“挺解渴的。”尤真回答。
“可惜了一杯好茶。”
“明日再饮,或许有不一样的滋味。”尤真又道。
“明日?”傅游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傅大人还没查,便定了我死罪吗?大理寺办案就如此草率?”
傅游玩转着手里的茶杯,“你应该清楚,太后一直将楼家视为眼中刺,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能除掉皇上的臂膀,查与不查,凶手都必须是你。”
太后早已经认定她就是真凶,特意让大理寺协查,不过就是想经过大理寺的手名正言顺除掉整个楼家。
若不是死的是太后的亲儿子,尤真差点以为这是太后做的局了。
“所以呢?傅大人前来就是要逼我供出此事是我爹授意?好给你们除掉楼家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尤真仰着头嗤笑一声,“做什么梦呢?我不会认,我爹也不会。”
“未必。若我告诉楼太傅,只要他把谋害六王爷的罪名认下,太后便能放楼家后人一条生路,你说爱女心切的楼太傅会不会认?”
“……卑劣。”
傅游嘴角微扬,“嗯,夸赞我的时候可以换个词。”
这人怎么那么欠,神色傲慢且无理,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让人感觉到邪气横生。仿佛他刚才所说不过是跟今天吃什么几点睡觉一样平常。尤真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惨白的嘴唇微颤。
不管她认罪与否,太后都不会放过楼家。
但如果按照今早皇帝为楼家求情所言,她若认罪是她一人所为,也许楼家还有一条生路。
虽然她与楼太傅素未谋面,但她现在是楼云遥,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还怎么能再让人家爹去替死。
现下已在宫外,尤真不是没想过要逃,但她现在若是逃了,岂不是畏罪潜逃?楼家的下场恐怕会更糟。
她死了,也不过是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