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露出过这般牵动人心的哀婉之色。当时的尚泽世并未有过内疚,仅有被太后泪眼所刺痛的难受。
但如今,印象中太后的声音和郁涵的声音融合在一起,说出了一番令尚泽世的傲气土崩瓦解的话,让她再也撑不住了。
“陛下,昨日太后命微臣转告您,此次您所犯的错,究其根本在于忘记‘九五至尊者,尊惟在其责’。陛下的一言一行皆会影响朝廷、影响国家,轻则皇室声誉受损,重则温国三代基业毁于旦夕!
“然,君有错,臣之过。臣没能及时警醒陛下,以致陛下行事极端。于情于理,合该由微臣来承担罪责。此责无旁贷之事,微臣毫无怨言。请陛下降旨,免去微臣的丞相之职!”
随着郁涵的最后一句话离口,尚泽世见她复又俯首待旨,内心只觉一阵绞痛,连带着双腿也变得无力。
小房子察觉尚泽世有些轻微的晃动,立马上前想要扶住,却被尚泽世抬手示意不用,便只能默默退回原地。
不是尚泽世不领情,也不是她硬要逞强,而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皇帝表现出真实的心境。
尽管尚泽世确实已经意识到做错了,但头上那顶沉重的皇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天子可以认错,但绝不能示弱。
承极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众臣都等着尚泽世的回应。回应郁涵之前,尚泽世不得不问一个人的看法。
“闵亲王,你也觉得寡人该罢免郁涵吗?”
闵亲王闻言,微微垂目,一副思考状。
与此同时,尚泽世心怀最后一丝希望——“舅舅,哪怕你含糊其辞,我也当侯南蒹不是受你指使。”
一时间,承极殿静得像空无一人。等待中的尚泽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被衬得格外聒噪。
终于,闵亲王抬眼启唇。
“臣以为,陛下想早日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用意是好的,只是行事有些过激。如此,非但有损君威,还会引得民间非议。朝廷必须有所表示才能给百官和民众一个交代,而官员变动已是最小的代价。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郁相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赋闲在家着实浪费,陛下不如改派他职,这样也能顾全君臣之间的情谊。”
中间的停顿,一度让尚泽世以为闵亲王的意思也是要罢免郁涵,听到最后才明白他想说的是降职。
比起罢免,降职虽然要强一些,可还是将郁涵推下了丞相之位。
面对闵亲王话末的微笑,尚泽世只觉一股寒意侵入心头。事已至此,除却攥紧拳头,忍下一口闷气,别无他计。
然而,这还不算完。
除却郁栾二人,其他官员不约而同地应和:“闵亲王殿下所言极是,请陛下纳谏。”
就连之前叫嚣着要罢免郁涵的侯南蒹也在其中,态度转换之彻底,好似本来就主张降职。
这“梅开二度”的情形,叫尚泽世不禁觉得自己身上的龙袍都褪色了,闵亲王身上的蟒袍才是无比耀眼的存在。
对上同样不甘心的栾懿,尚泽世终是没忍住别过了视线,淡淡地先宣布:“平身。”
众臣中,有一个颤颤巍巍的的老头需要人扶才能站起身来。满朝文武百官,就属他的胡须比太师江怀古的还要白。
此人便是翰林院的掌院——闻以观。
闻老头这会儿完全没料到,尚泽世下一个要针对的人是他。
“庶吉士祝宜新前日在宫中偷放天灯,被寡人逮个正着。虽说翰林院已除去其功名,但寡人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简单处置。翰林院平日疏于管理,才让祝宜新之辈得以擅离职守,闻以观身为掌院罪责难逃。”
突然被皇帝点名,闻以观吓得手一哆嗦,拐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幸得栾懿手疾眼快地搀住了胳膊,才不至于跌倒。
“老臣有罪!”闻以观一边喊着,一边屈膝意欲下跪。
尚泽世见状,补了一句:“闻老可以站着听旨,寡人决定不处罚你。”
眼看黄土即将埋过头,忽又退回脖颈处,闻老头这才松一口气,感激涕零地把“谢陛下”连说了两遍。
糊涂者还在纳闷尚泽世为何突然针对起了闻以观,聪明人已然猜到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闻老岁数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寡人决定不追究他的责任。即日起,翰林院掌院之职由郁涵接任,闻老你就回乡颐养天年吧。”
一时不能接受现实的闻以观,表情难看得像布满陈年旧渍的破抹布。
对此,尚泽世早有准备。
“寡人会派侍卫护送闻老回乡,另外再赏赐金元宝十锭,银元宝二十锭,良田三十亩。”
听到附加的奖赏,闻以观喜笑颜开,连忙作揖谢恩。
另一边的郁涵也叩谢隆恩,不曾想从角落传出一个女官的窃窃私语声。
“翰林院掌院只比丞相低了两品,陛下对郁涵未免太过偏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