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雨透过窗望向天外,耳畔的声音仿佛在氤氲雾气中沾上一身茶香,又将蛰伏的青涩搅动,捧至眼前来形容西京的混乱。这股混乱冲破屋顶汇进密布的阴云里,压过城墙、压过袤野、压过刚播种完的土地和宴宁大海,一路向东流去,流进盘踞在东天的另一个漩涡里。
他低眉深思,颇感疑惑问道:“浊气真得能被人控制吗?”
“不可能。”局尺斩钉截铁地否认,“无论如何,浊气都只会吞噬人而不会被掌控。”
“也就是说,我们反而不用那么着急,毕竟他们还要慢慢研究。”明雨若有所思地把盏浅饮,忽然问道,“他们的浊气是从哪儿来的?”
局尺轻轻摇着茶盏,心绪不觉跳去雨涟湖,遂深吸口气道:“西京附近定有某处的封印松动,浊气想必就是从这里泄露。但我找人盯了光头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浊气的流动轨迹。”
“这么重要的东西,规荣恐怕不会允许旁人染指。”明雨用指尖顶着盏底,渐有几簇清光拨开茶水涌上来,于涟漪之上交织成细网,兜着茶水徐徐升起悬在半空。他倚在桌边盯着水球,推着清光转了个圈,口中喃喃自语:“像水一样流动、四散,要运输必须得有容器,有送进去的容器就会被发现……”
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局尺伸出手去拨弄水球,引着横旋几圈后忽然朝正中一点,暗光被指尖触压立刻向两旁让开,泄出一泓清茶沿着他食指滑落。明雨端起杯盏将茶水装回去,他从桌角揭来张糙纸把水擦干,看着清褐茶水被锁进纸纹一寸寸晕开,他动作恍然一顿。
明雨接住他的视线,问道:“能做到吗?”
“普通人不行,若想暂时封印浊气,必须要有法阵和容器,此外就只能消解。”局尺停了片刻,继续说,“唯有君主血脉,只要有媒介,就能将浊气暂留在媒介中。”
“把浊气封存在随身物品中,使其行经闾间斜街时由光头取出来,就能避人耳目把东西送到。再在外面加一层清气盖住,从江湖人士身旁经过也不会被察觉。”
局尺面无阴晴地点点头,看他没有提及的意思,明雨便也不主动去谈,但问:“找到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帮忙,两边同时动手,省得他们互相照应。”
“也好,那就再联系。”明雨没有异议,在窗口四处观察后下楼离开。
他心不在焉地从树底拣了颗石子,一路踢着走,婍丽姑娘的话忽然回响在脑海中。如今之势,煞气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大变故,那么他们来到这里的任务又是什么呢?若先生有意让他们阻止煞气泄露,为何不直接言明,而是模糊地说一句做些什么。况且,他挠了挠头,没来由地心生烦躁,觉得思绪全剩一团乱麻,怎么理结果都通往更多的疑问。
连石子都被路上的凹凸不平绊倒,骨碌碌滚到一个低矮木轮旁。他抬眼望去,坐在推车后的是个画糖画的男人,一口旧铁锅陷在炉灰里,温着糖浆不时咕嘟冒个泡。他饶有兴趣上前买一个来,图案让摊主随便选,男人寥寥写了几笔递给他一个“褔”字,他便噙着偏旁寻棵书院外的树躺着,躲在黄叶中发呆。
如今的郁闷自然不能同和清讲,他说不准先生究竟为何派他们来,这是场试炼,但评判的标准却从来未知。也许是阻止煞气泄露,也许是了解这个世界、搜集更多的信息,或者其实两条路都可以,重要的是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他木然凝视着干枝发呆,将又黏又硬的笔画咬断,黄叶于模糊的视线中分落成西京各部。倘若依局尺所言,规荣背后的奥援多半是君主一族,抑或君王本身,那么以煞气为媒,欲向四方征战的可能便不容忽视。只是如此一来,与肴羊的联手就显得多此一举,煞气并不会因缺少他一人而被阻在东洲之外,除非是某个族人有意同君王分庭抗礼,这样确定规荣背后是谁便是重中之重。可再然后呢,他不禁陷入深思,无论是君族还是君主,其盘根于南天国的势力都毋庸置疑。要想与之对抗,只能找到最关键且脆弱的一环,但现在时间越发紧迫,他们的处境也尤为被动,能走到哪一步尚不可知。
“嘿!”
比起试炼的结果,他更困顿于试炼本身,煞气的泄露不仅是南洲,对整个四方大陆都是灭顶之灾。假使先生有意阻止,就该在一开始言明各方势力纠葛与现状,纵困难重重,他们自当全力以赴,而不是罔顾生灵涂炭以万万人性命为题,这简直不可理喻。
“嘿!”
他伸手接住落来脸上的枯叶,烦躁地扔去一旁,眼前恍惚浮现出先生威严、又蔼然与二人相视的面容,让所有猜测显得荒谬无稽。可过往的高尚无法成为现在的答案,只够把他的思绪打回起点,使他一遍遍囚束在难解的迷途中。
“嘿!看我,看看我!”树下忽然有微弱的声音钻进耳朵,在注意到后霎时间变得震耳欲聋。他疑惑地去瞧,有个小姑娘正踩着杂物扒在书院墙头,边叫他边伸出一只手用力挥舞。见他注意到自己,立马长舒口气说道:“你好,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