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被囚于榻上,泪水糊了一脸,听见陆秦弓三字,转头看向门外。
那人逆着光,身形高大,面上的神色虽看不太真切,然周身的杀气却将殿外看守的太子内侍吓得双腿发软,扑通跪地。
他步履沉稳坚定,一步一步走进殿内,在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前停下,弯腰拾起后,缓缓掀起眼皮,目光森冷如利刃,直劈谢嘉俊美的脸上。
谢嘉长于历帝膝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威压自小便深有体悟,自以为早已炼就金刚不坏之身,哪知陆秦弓仅是这样无声地睇着他,就已令他坐立难安,仿佛下一瞬便要人头落地。
他仓惶地坐直身体,故作镇定道:“见到孤还不行礼,陆将军好大的架子啊!”
陆秦弓一嗤:“微臣见外头一伙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以后是宵小之辈,不曾想惊了太子殿下大驾,失敬失敬。”
他说得敷衍,甚至连拱手作揖的动作也带着股不耐烦。
谢嘉不欲与他纠缠,挥挥手道:“孤与孤的爱姬逛御花园累了,来这小憩片刻。陆卿若无事,便先行一步罢。”
陆秦弓并未接话,只懒懒一掀眸,瞥了眼榻上的清焰。
清焰一双噙泪的双眸睁得大大,充满无声的祈求。她已认出这个黑须裹面的男人就是前几日从边关凯旋的镇北将军,心中顿时燃起一股希望,像溺水之人抓住岸边的一根稻草。
“陆将军,救……”清焰求救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谢嘉一把捂了回去。
陆秦弓面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未变过分毫,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榻上的少女身上一瞬,就又移开了。
“时候不早了,殿下不如与微臣一同移步太极殿?”陆秦弓丢下一句,好整以暇地等着谢嘉起身。
清焰在一片漆黑中窥得一线光明,忙以手揩泪,就要下榻,却被谢嘉扯住袖子给拽了回来,原本掩在宽袖下的皓腕的登时暴露在空气中,腕上一朵胎记,如红梅入雪,毫无征兆地落入了陆秦弓的眼中。
陆秦弓一怔,目光再次攀上清焰的脸,气势汹汹,带着洞隐烛微的凌厉。
谢嘉见状,眸色又阴沉了几分,冷笑道:“孤以为国公爷那三十军棍外加边关五年苦寒,陆将军这坏人好事的毛病能有所收敛,不曾想还变本加厉了啊!”
陆秦弓又是一嗤,双眸扫过桎梏着清焰的那只大手,大步流星迈过去,单手握住谢嘉藏在宽大袖袍下的胳膊,将其掷开。
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何敌得过喋血沙汤的悍将,谢嘉被他突出其来的动作打个措手不及,差点被掀翻,撕吼着刚喊出一句放肆,就被陆秦弓轻轻打断。
“太子殿下,陛下今日犒劳三军,事关大历国体,臣不愿横生枝节,望殿下成全。明日,臣定向殿下负荆请罪!”
言罢,陆秦弓脱下身上的玄色大氅罩住清焰,大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肘,将她带了起来。
清焰一身的狼狈裹在沾满青竹气息的大氅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她颤抖着双腿站起来,迫不及待便往外走,又长又宽的大氅拖在雪地里,不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
陆秦弓几步便越过了她,长腿一迈,健步如飞。
大殿中,谢嘉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他双目赤红地看着二人离开,万乘之尊的权威被无视的耻辱与震怒使他额上青筋暴起,怒火中烧。
内侍领着一帮侍卫战战兢兢上前,匍伏在地,颤声道:“殿下息怒!”
谢嘉操起一旁的烛台砸过去,厉声道:“一群废物!孤不是严令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么!”
那几个侍卫面色苍白,嘴里发苦,被砸了也不敢吭出一声。
陆秦弓从军五年,治军严明,又屡建奇功,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他们虽是太子侍卫,却也是热血男儿,自然十分敬仰铁骨铮铮的英雄。要他们对大历的英雄拔刀相向,实在有些做不到,而且他们也打不过呀。最要紧的是,陆秦弓当时的眼神十分瘆人,仿佛地狱阎罗,一出现就将他们镇住了,等回过神,他早已破门而入。
谢嘉见他们一个个缩头鹌鹑模样,又砸了一鼎香炉,便颓然地坐回榻上。
他十二岁入主东宫,如今已九年,然这位置坐得并不安稳。前朝有凌王一派的大臣上奏,说他不过区区一庶子,储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后宫则要应付中宫这个嫡母的明枪暗箭,实是腹背受敌。
这对母子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将他从储君之位拉下来。
母妃曾告诫他,要将陆秦弓手中的兵权牢牢握住,这是他能否称帝的关键,所以面对这个手握重兵而他又急需拉拢的大将,除了隐忍,别无他法。
谢嘉坐了一会,左手虎口疼痛难忍,抬起手看了一眼,伤口鲜血泊泊,玄色的衣袍上也沾了不少。想起清焰那张宜嗔宜喜的娇颜,他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她压在身下,听她哭着求饶!
而另一边,清焰跟在陆秦弓身后小跑了一路,眼看着那高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