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我立马松开手,急遽站起身,心中暗暗心惊,此人好生厉害,竟未听见一声脚步,恐怕也是习武之人。
带着忐忑的心转身,我却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眸。
“竟然是你。”我惊喜出声,那日在茶肆内的矜贵公子。
他一身素白月袍,虽无镶金戴玉,但气场超然,刹那出现,竟不逊满园春色,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局促地抬手朝他作揖,言辞恳切:“在下姜绾菁,那日多谢公子相助。”
“无事,你嫂嫂后来如何?”他的态度从容,似乎这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恩情,“托公子的福,嫂嫂平安生产。”
他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生分,我姓李,名昭桢,叫我昭桢便好。”
我虽从来不过问朝政之事,对皇家一干人等也缺乏了解,可我却知道,李姓是天子大姓,何况在汴京这个万事敏感的地方,他怕是与皇家脱不了干系。
眼见他眉目含笑,心情应当不错,我眼睛骨碌碌地转,“敢问公子可是与我从前相识?”
李昭桢故作伤心姿态,“你竟是全然把我忘却了。”
我益发惶恐,“公子莫要伤心,还请,还请公子明示。”
他却是突然开怀大笑,我以为自己是会错意了,懊恼自己竟如此天真,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想也知道,我来汴京不过将将半年,哪里认识这种权贵名士。
他见我面色难堪,收了逗乐打趣的心思,正欲说些宽慰我的话,道路尽头却传来啛啛喳喳的人语声。
“子辰,我既已许配给了张家公子,我们之间便再无希望。”
女人声音哀婉,男人却如短线的炮仗,一点却炸:“如何再无希望?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为何你却不肯与你母亲说明我们之间的情分?”
我无意偷听别人的秘事,可退无可退,此处也没有旁的道路,只好戴上面纱,若是起了冲突,也可稍稍掩饰我的身份。
李昭桢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想以此来打断两人,谁知他们情绪高昂,分毫未听见警示,声音益发大起来,“可我若说了,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你是知道的,爹娘那样的人,怎会容许我爱上一个侍卫?”
原是对苦命鸳鸯。
那男子默了许久,可想他的脸色应当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嗓音低沉地道:“如此说来,婉云小姐之前与我说的爱慕之语皆是妄言?”
“怎会是妄言?你不知……”
话语戛然而止,女子转而惊慌失措起来,“母亲,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片刻之后,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好啊,我竟不知你们有这般心思。”
我呼吸一滞,这等修罗场面竟被我撞见。
谁知那妇人却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往前疾行了几步,四目相对,唯余尴尬。
我尽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脸,那妇人的视线却直直地掠过我,向我旁边的人毕恭毕敬地拱拱手,“让宁王看笑话了。”
我心中霎时一片惊涛骇浪,各种想法接踵而至。
李昭桢谦虚有礼得很,“原是少宗伯的夫人,不妨事。”
妇人眼睛骨碌碌地转,蓦然把话题转向我,“不知这位是哪家的贵女?”
我回过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将身份和盘托出,指不定翌日汴京城内便会传出我与宁王的风流韵事。
届时,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李昭桢神情从容自得,接过妇人的话头,“她名为金盏,是本王府上的婢女,自小便是个哑女,夫人可不要为难于她。”
“原来是这样。”妇人一脸恍然大悟,但我料想她应当是不相信的,因着没有哪家婢女穿着如我一般花枝招展层层叠叠的罗绣锦裙,并肩行于亲王身旁,且毫无卑躬屈膝之态,可亲王的话语哪容旁人质疑。
是以,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带着身后状若鹌鹑的两人快步离开。
妇人离开之后,我去马车上换了套衣裳,摘了面纱才往主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