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这是访谈提纲,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是要去掉的。”
姜蕊接过单子从上往下扫了一眼,摇摇头。
“这个问题”,赵影指了指最后一个,“不用删掉吗?”
聊一聊你的圈外男友。
“不用,我会注意,不透露他的情况的”,姜蕊用手指戳戳男友两个字,心里被爱意填满。
她也想让他知道,她的爱。
姜蕊回到家的时候,顾青珏窝在沙发里,一双大长腿蜷缩着,睡得很沉。
她轻轻地坐下,靠着沙发一角,双手抱膝,头顶就是他的呼吸。
客厅的灯光浸进来,沿着门缝有个一指距离,像是刚被海浪冲刷的海滩,还带了些湿润。
顾青珏大概是很累,平稳的呼吸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她忍不住凑近,在微弱的昏暗里,感受这个人。
她最开始认识他,是11年的元旦,母亲要去做第二次化疗。
隔了半年没见贾医生,他身后多了个男孩子,高高瘦瘦的,带了个蓝色口罩,只有一双眼睛,像水墨画似的。
纯白墨黑,两种颜色变幻出极致的美丽。
美丽,是她对他的初印象。
温柔,是她对他的直观感受。
做腰穿的时候,不管是小朋友还是老人家,不管是不住的哭闹还是无理的蛮横,他都好脾气地微笑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第二次化疗,结果并不好,母亲眼见着一天天瘦下去,到年二十五六,人几乎都起不来,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陪床的只有她自己,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个人,是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
护士六点测完血压、量完体温,喂母亲喝杯水,她就趁着查房前的空档,去食堂买饭,匆匆忙忙跑回来赶上医生查房,查完房把早饭打成流食,一勺勺哄着母亲吃下去,等母亲又睡下,才轮到她吃饭。
病房里太压抑,她就坐在楼梯间,把母亲剩的打成末儿的流食一股脑吞下去,包子和白粥混在一起,看不出原样,只是有个咸味儿。
偶然一次,顾青珏碰见了正吃饭的她。
昏暗的楼梯间,她坐在台阶上,他从底下走上来,两个人隔着不到十级台阶。
她手里抓着从食堂多拿的一个塑料勺,勺子里盛着黑乎乎的米糊,极其窘迫的一个情境。
顾青珏也没想到会在楼梯间碰见人,他在原地愣了很久,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头顶的声控灯都熄灭了,他才反应过来。
她端着碗,冲他摇了摇,权当打招呼了。
顾青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后大长腿跨了三步,直接走到她身边,站定。
白大褂下摆落到地上,他蹲下来,直接夺过她手上的塑料碗,递过张卡,黑色卡套上面有凹下去的两个字——协和。
“为什么还是这么节俭?”
“护士楼餐厅还有饭,去吃点儿正经东西吧。”
那个时候她和他还不熟,哈哈两声婉拒了他的好意。
只是从那之后,每次饭点的时候,他都会变着花样给她带早餐,包子豆浆、油条豆腐脑。
有时候他有空,还会帮自己看顾下妈妈。
时间很快就到了过年,他们这层楼大多数都出院回家了,只剩几个重症的还留在病房。
她记得特别清楚,年二十八,母亲忽然持续性高烧,一直到年三十。
那天早上顾青珏来给她送饭,母亲不知怎么忽然清醒了,拉着他的手。
-小顾,你喜欢我们家蕊蕊是不是?
-我就要走了,以后这世上,我们家蕊蕊,就没有亲人了。
-你……愿不愿意照顾她,她很好的,温柔贤惠,学历长相,没有哪点差的。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都不敢抬,泪水糊了满脸。
“阿姨,我喜欢蕊儿,如果她愿意,我可以立马和她领证。”
所以他们在大年初七,民政局上班第一天,成为了第一对领证的新人。
不过,除了领证那天,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红本本了。
那个时候顾青珏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在医院人多口杂的,还是我这边收着吧。
脖颈间忽然一股热气,清清爽爽的薄荷味道弥散而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含混不清,像是冬天喝到的一口红茶,馥郁浓香。
“有一阵儿了”,她笑着往旁边躲了躲,这股气息弄得脖子有点儿痒。
“上来吗?”
“不要了,我去……”
话还没说完,人直接被顾青珏抱起来,就这么被放到沙发背和他之间。
“让我抱抱。”
她像个玩具似的,被他完完全全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