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珏做好最后一份骨穿,收拾着往外走,和平常不同,这个点儿了,走廊里人还很多,但是都朝同一个方向走。
他随便拉住个人,“怎么了?”
“贾主任被捅了!”
顾青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捅了?”
“有个医闹的,说是主任把他们家孩子治死了,叫嚣着让主任血债血偿。”
顾青珏皱着眉头,也跟着往走廊尽头走,应该是前几天过来闹的朵朵爸爸
他们以为解释得够清楚了,从住院、手术、发病原因,到最后多器官衰竭去世,他们已经重复太多遍了。
每一次解释,不仅是对亲属的伤害,对参与过救助的他们,重新回忆无数个无能为力的瞬间,也是极度压抑。
这段时间贾主任也被闹得心情不好,肉眼可见地沧桑了很多。
人还没走到贾主任办公室,病床已经被推了出来,一群人围着贾主任,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
顾青珏站在外围探了探头,他的头上应该是被什么重物撞击过,头发上都是血迹,往前走了几步,他准备跟着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却不想有人喊他,“顾青珏,顾青珏,你老婆!”
下意识转头,他这才发现后面还有张病床,上面躺着个女人,白衣黑裤,浑身血迹。
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顾青珏忽然浑身颤抖,疯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向女人,无法聚焦的视线里,女人越来越清楚。
苍白的面容上满是血迹,蚀骨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皱眉,嘴唇不自觉地抖动,离得近了,他听到她细微的□□声。
蕊儿……
张了张嘴,顾青珏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双手紧紧攥着病床的扶手,脚步仓皇,被拉扯着往前。
她的左手,毛衣袖子被豁开了大口子,从手肘到肩膀,十多厘米长的大口子,皮肤被切开,红色的血液混着白色的皮肉。
只一眼,迅速地转开。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脆弱。
明明做过上百次活体解剖,几百次人体穿刺,可他却连看都不敢看她的伤口。
仿佛又回到了15岁那年,他走到楼下,只能看到满地干涸的血迹,和散落的玉镯碎块。
妈妈就这么离开,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蕊儿,蕊儿……”
“蕊儿,你怎么了…”
“蕊儿,我是青珏,你别死,你看看我……”
眼见着顾青珏要疯,林晨狠狠地抽了这人一巴掌。
“你老婆还没死呢,清醒一点儿!快点一起推去手术室啊!!!”
“你真想让她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你踏马是个医生,能不能冷静一点儿?!”
他的吼叫起了作用,顾青珏的眼神看着总算是清明了些。
人被送进外科手术室,顾青珏就这么蹲在门口,两只手耷拉着,目光涣散地看着对面的窗户。
正午的日头当好,太阳耀眼地像是给世界加了层亮白滤镜,照得人眼眶发酸。
他尽心竭力维护的小家庭,无微不至照顾的小姑娘,一砖一瓦建造的小世界,不过一个中午,趋于崩塌。
沉重的手术室门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他能听到窗外的风声,楼下的说话声,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可独独,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她的平稳的、带着微微凉意的,规律地让他能够安稳入睡的呼吸声,他听不到。
林晨处理好老师那边的后续工作,揉着眉头过来,看到就是顾青珏这么一副仿佛死了老婆的样子。
……
“你行了啊,你老婆只是伤了肩膀,又不是什么缺胳膊少腿的,你看看多久了!”
林晨指指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还没恢复过来呢?”
蹲着的人置若罔闻,平日里极亮的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满是红血丝。
林晨抓了把头发,简直要疯了。
老婆奴就不应该出来工作,好好在家里当全职煮夫不好吗!
他蹲下来,推了顾青珏一把,“大哥,求求你别悲伤了,主任受伤,病房里还有一堆病人,我们科本来人就不够,你不振作,大家真的忙不过来啊!”
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哥,你老婆手术出来,还等着你照顾呢?你岳母也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你不得去安抚下?”
面前的人有了点儿反应,顾青珏看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
败给他了!
林晨认命地哄人,“快了,估摸着也就再有个十多分钟?”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来,把手里的银色饭盒递给顾青珏,“你老婆给你带的饭,我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