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勤苦久练统统无关紧要。筹谋就不一样,光听起来就像机关算尽后的得所应得。”
“我不明白,十余年前深渊向阳的勇气怎成了十余年后的颓唐。”布鲁斯靠得近了,嗓音也压得低了。他抑或不解,抑或明知故问。
因为生活和时间总够人看清一切,愿意的,不愿意的。
眼里的光流了几转,映出他不明朗的期待,她辩不明的心绪,“大抵是懂了凡事终有定数。”
就好比曾有人费尽思量,把马戏团里的小黄雀送给了兽医,以为从此岁月无忧,却不想识途的倦鸟到底找回了枯林;好比曾有人用没有结局的故事装点自己的梦,在梦里描画千万种简单温馨,笑到落泪、在泪落前惊醒,而故事的主角偏生打碎塞满可能的魔盒,闯上那一条可预见的不幸。
机关算尽,算不过的是天意。纵能力挽狂澜,又如何抗下狂澜后的水泻万里势如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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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该认命?”他问她。认命的人不会费心算计,终归凡事自有定数,“就该东躲西藏把自己忙到没有时间思考?就该一而再得自欺欺人说不再见不在意、好像一无所虑也能过完一生?催眠如果有用,你是不是就没有在夜长梦多时记起枕边空榻;没有在月色冷光下隔着街灯和蝉鸣,对比望远境外的天伦乐乐、望远镜后的形单影只?”
他都知道,因为他就是那样过的。
她露出一时间的错愕。多久前还各自端庄打着哑谜心照不宣,多久后竟如此直白。嘴边不成形的笑稍顿后复又弯作预定的弧度,是巴克斯维曾很熟悉也从未看懂的那份露着涩味的淡漠。人间别久不成悲。对一个看惯了分离、常在送别的人,停留才是意外。她在太小的时候学会无动于衷,落寞、不舍诸如此版的情绪总将成为掣肘,而成功不容许弱点。
只是何时起,她不能自已得开始渴望计划外的生活,留恋在横生枝节里不愿归。人生第一次有了目的外的意义,第一次有了尘埃落定后活下去的念头。大千世界虽是看烂的模式编织,浮沉其间难得糊涂配合出演未尝不是新体验。
“总会习惯的。”难过的,开心的,恨的,爱的,总该学会和它们共存,让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再慢慢把它们吞噬。不是被情绪吞噬,是吞噬情绪。她半垂着眼,好像这样就能不看见他的沉痛、他的惋惜、他的被爱所伤却依然爱,好像这样就读不通他循循善诱里低迷的恳求,“生活只是一种状态,没什么非如此不可。”
“所以我不是问你,就该自欺欺人假作不介意得逃避一生?”他不再理会她的避重就轻,握住她搁在桌沿露出一截的手腕往自己用力一带,终于看见她在猝不及防里乍然抬起的眼——眼角的微红、眼瞳的隐忍,“为了芝麻绿豆的不甘心、角落里的一点疙瘩死不开口,守着别人的罪行、莫需有的恶意,困在这高楼一隅,丢开自由放弃追求的人生,就是你的心之所向么?”
眼神一峻,她复又露出小动物似的防备和警惕。用力去拽回的手腕被更用力的他牢牢扣住,“你在这间屋子谈加西亚谈巴克斯维,他们的人生你比我们都熟悉。一个的年少轻狂、一个的护母心切让他们走上暗无终点的凶路,可挚爱之人的临终遗言点醒加西亚,巴克斯维为了你也曾想要打破那桎梏——你见过他们怎样误入歧途,也见过微不足道的契机让他们改邪归正,从来都是一念之差。
“人终究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初衷再好,用错了方式终归是错。人世也许多艰,不去求救又怎知无人来助?若谁都按自由意志为所欲为,那谁的意志都将一文不值。一时的冲动、一时的孤注一掷,不会换来平静,血气方刚之后是更多的迷惘。复仇不会让人生更有意义,它只会把人生分割成复仇前的刚愎自用和复仇后的不知所措。”
她看得出来他又想起了他那无端丧命的父母。说放下,谁又能真正全然放下?
只是,\"你觉得他们都错了——伊斯科夫如果没有那一点别扭,也许在北国的高等学府已谋到一份不错的差事;科林若没有一时冲动,也就不会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歹徒也在法庭上受到公正裁决——因为总会有人古道热肠,正义从不会缺席。谁来?就像不是所有你认为的是非善恶都那么分明——伊斯科夫若没有出走也就不会遇见改变他一生的伊娃,科林若没有出手死的也许是他母亲。你说那样做不可能让人平静,因为和复仇一样都是被强烈情感支配一瞬间而理智缺席的产物。那我换种方式问你,如果你在那个小偷开/枪之前就早有预知,你就不会动手先解决了他,而非要在那条阴暗小巷等着正义天使凭空降临,用机率去赌你父母的生死?”
布鲁斯蠕动了嘴唇却没发出声音。他没料到她会那样反击,握着她的手也有片刻僵硬。她就趁着那一会儿的间隙,用力拽回了手臂,撞在桌面发出钝响,红了一片皮肤也没在意。
是不是就像终于走到这步的她和他,注定了要决裂,不如干脆点得好。
钝响拉回了布鲁斯的意识,莱纳却离开桌沿。天色仍是一派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