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微一路上没跟顾蝉说几句话，只顾着盯擦肩而过的树和一无所知的路人。
长乡市的秋天冒头很快。
她这样想。
下课后才出发的缘故，到宋涵心说的地方天已经黑了，天空却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没那么暗沉沉的冷清。
又是烧烤摊。
他们一群人在夏天的尾巴里吃烧烤，大概是这个季节的最后一顿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的场景任知微高中时候幻想过很多次，大学后一次都没想过却短短时间内实现了两次。
高中苦闷枯燥的生活里需要这样的想象来支撑。
“等高考完咱四个一块出去玩吧？”
“好啊好啊！一定要吃烧烤！”
“为什么是烧烤啊，吃点没吃过的嘛。”
“当然得是烧烤了！不觉得一群人大晚上坐在一块撸着串喝着汽水啤酒巨有成年人的范儿吗？帅死了好吗！”
“傻逼。”
……
后来宋涵心高二后期理转文，她和顾蝉关系变得微妙，然后疏远，学业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件事就少有人提了。
任知微扫了眼路灯周围的飞虫，觉得他们几人现在的气氛确实如李澜当初所愿颇有点一群失意成年人的样子，一个比一个沉默。
她于是没忍住带点讽刺地勾了下嘴角，端着汽水塑料杯在喝了点酒的宋涵心面前砸了一下。
“喂酒鬼，说吧。”
宋涵心就说起来，说得慷慨激昂，精神振奋，就是比自己刚接受事实时少了点愤恨。
她和赫竹分手了。暑假就露出点端倪，一直到开学这些日子才算是真正收了尾。
李澜插嘴道：“我早说那家伙是渣男吧。”
其实宋涵心没那么难过，除了刚知道的时候有点难以接受，但后来一想就认了栽，她本来不想多纠缠的，谁知道赫竹渣了人还在背后诋毁，说她的坏话，谣造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宋涵心才气不过以牙还牙把这件事的战线拉得长了。
她今天只喝了一点，没喝醉，刚刚好亢奋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仔仔细细。
任知微问：“你当初到底怎么看上这人的？”
她当时得知宋涵心谈恋爱，完全震惊意料之外，但只转念想谈个恋爱也正常。
宋涵心停顿了一下，偏着头皱眉像在思考，却很快便得出答案。
“我现在觉得我不喜欢他。”
她说，“那会他对我表了白，我就答应了。”
李澜端了一半的塑料杯僵住了，不上不下地维持在中间。
“你这……不是，你这、你这也太草率了吧？你这么说，是个人给你表白你就答应啊？”
宋涵心看过去，“你这话说的难听但好像也没什么错，表白是开始，总有人得先答应才能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对错？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日久生情，憋着喜欢不说只等意会也太难受了点吧？”
李澜被堵得没说话。
任知微：“但这样试错成本会不会太高了点，如果真的……选错了，不会觉得这段日子是浪费掉了吗？”
宋涵心听出她说的委婉，“我现在确实想到和这种烂人谈过很膈应，不过后悔倒不至于，反正已经过去了。可喜欢这东西本来就是因人而异，哪种形式没有风险？毕竟是两个大活人，不是什么奉为真理的规律和发现。”
“而且我答应别人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看，”她没忍住笑了声，“总会有点标准的啊，不然太随便了。”
李澜：“……你还能有点什么标准？”
暖色路灯光照在宋涵心的脸颊，给人一种她醉意涌上来的感觉，她却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地略做停顿，瞳孔带着笑意闪过亮色。
凑近李澜那边轻声说：“秘密。”
宋涵心收回视线，没注意到他脸上浮过的不自然。
李澜：“……”
“姐的标准怎么能告诉你啊，想趁我喝酒套我话是不？才不上你当。”
任知微倏地想起KTV里她和李澜没头没尾的对话。
她以前倒没多想，现在看来，宋涵心这样，在某些人眼里好像还真挺有吸引力的。
·
宋涵心第二天早上没课，他们三个还有，因此这顿饭结束得还挺早，何况任知微和顾蝉课前已经吃过了。
吃饭的烧烤摊离学校不远，是只隔了几条街的夜市，他们便打算散步回去，刚好消食。
任知微一行从喧闹嘈杂的夜市摊绕出去，一直走到此时此刻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的大道两旁。
路灯一点点拉长影子又一点点压扁，然后再拉长，周围居民楼的灯光缀着路途。
任知微抬头看了眼静静高悬的月亮，突然觉得这样的路她能一直走下去。
人声寂静，偶有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