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王朝皇位之争皆以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为代价而结束,对于大涼来说,亦是如此。
大涼承和二十一年,永定侯柳未安兵变,自封“天永皇帝”,一夜侵占六座城,引天下震惊。逆贼猖獗,百姓遭殃,皇帝在文武百官一意力荐下,封明王夏青为“镇国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前往永定平叛。时年年末,皇后病重,付贵妃掌中宫大印,与丞相付姚渐成犄角之势。
承和二十二年,春,涼都城外,十里亭。
“你耍赖,骗人,你言而无信。”
“我怎么骗你了?腿长在你身上,又不是我逼你来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回去没人拦着你。”
“什么?我跟着你千里迢迢走了一个多月,如今离京城不到十里,你却要我回去?”
“那能怎么办,我堂堂慕家庄庄主,总不能为了你这小屁孩坏了规矩吧。”
茶棚里,六个仆人、一个马夫、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前前后后围成三桌,全都紧张得瞪着大眼睛,直直看着眼前这二人。他们皆在心里计算,万一打起来了,是拉大还是劝小好?
方桌上,一个三十岁上下模样,生着一对八字胡的男人正直挺挺端坐在那里。他身穿对襟白缎长衫,腰间垂着几枚雕刻精美的玉佩,腰带上挂着一块“凤凰迎月”的银牌,一眼看过去剑眉俊目、英气不凡,竟是个十分难得的美男子。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满面怒气,一身白衣,身上无饰玉佩,唯襟边袖口多了几片玉锦祥云。生得是秀绝尘世、朗目琉璃,头发垂在两肩,眼神容貌极是承继了他父亲的良好衣钵。
就是这样两个长得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却像是马上要打起来一般剑拔弩张。
只见儿子“啪”地一声,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往桌上一拍,握起拳头怒道:“凭什么不行?难道我不是你的亲儿子?”
“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那你为什么拒绝,你是君子,难道要食言吗?”
“我不是君子,也不打算食言,但是现在,不行!”
“我不管,我就是要喝酒!”
父亲正气回应:“办不到!”
“你!”
“诶,公子公子,不要冲动,”一个穿着黑色锦裘、满脸络腮胡的高个大汉,连忙上前将少年拉住,“不就是一杯酒嘛,不至于,不至于。”
少年急道:“怎么不至于,难道我是捡来的?斐儿比我小四岁,他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慕氏子孙不许小孩子喝酒,这是家规,你忘了?”
父亲说着,两指一夹,将自己面前的一碗酒狠狠送入口中。接着,又拿筷子夹了一粒卤花生放进嘴里,“咔呲咔呲”嚼起来,表情甚是不屑。
“我已经十三岁,不是小孩。你自己答应到了涼都就让我喝酒,现在却出尔反尔,你就是耍赖。”
“我没有出尔反尔,我只是有条件,你得答应,跟我一块儿去见你林叔叔。”
“你,你不会又想说,要我娶他家女儿吧?我才十三岁,怎能早早娶亲?”
“也对。你才十三岁,喝什么酒,再等几年吧。”父亲说完,自斟了满满一杯,又是一饮而下。
儿子被他这举动气得拂袖而起,转身道,“那这酒,我不喝了,告辞。”
“喂,你干嘛去?”
父亲话音未落,儿子已一个纵步跳上马,“驾”一声策马离去。
“慕景白……”父亲还不及说话,大道上,就只剩下一骑白影和飞天般的弥漫尘土。气得他用力一拂袖,“慢走不送,免得碍我的眼!这个臭小子,也不怕把自己从马背上颠下来!”
阳光和煦,草木清香。
在离涼都不到五里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在辘辘行驶。
马车梨木制成,帘幔盖顶,绿绫悬窗,车身雕刻着翠竹繁花的图样,车帘子也是青绿颜色,极是精致淡雅。车旁跟着两个着蓝衫的丫环,跨沿坐着一个穿灰衫的婆子,显然里面坐着的定是她们的女主人。
婆子一边驾车,一边向车内说道:“夫人放心,东西都让人先送回去了,相信老爷接到消息,一定会很快出来接应,不会有事的。小姐怎么样,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轿内妇人带着哭腔,好像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一直在抽搐,我觉得她不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抽搐了?”婆子连忙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路边。
掀开帘子,车里坐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妇人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衫,高绾的发髻上无饰金银,只戴了一支芙蓉白玉簪,耳上也并无任何点缀。清瘦的面容里带着些许憔悴,姣好的样貌被眼下的乌青衬出丝丝疲态——尽管如此,也难掩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优雅气质。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