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有自己的住处,都在凤仪宫角落沿着边建造的长房里,普通宫人睡得皆是通铺,而像有头有脸的贴身和领事的就有单独的房间。只是贴身的要随时服侍,所以大多不会去住,而是挑寝殿旁的下房住,更方便些。
因着距离近,冬月领瑞竹去了自己的下房,那房内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隔断了一间,估计夏枝也住下了,毕竟她们最为熟悉,在将军府就是同吃同住,也习惯了。
冬月又搬来两个绣墩与瑞竹同坐,瑞竹道: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紧的事,一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礼成了,入主中宫,合该安排着外命妇与宫内女官进宫觐见了,二是些凤仪宫里的小事,还得娘娘来决定。”
冬月笑道:“过会儿对娘娘说就是了,姑姑虽才认识不久,想必也知晓了娘娘的为人,她平日里最不喜人绕弯子说话的。”
两人再聊了几句,门口用来挡风的软帘揭开了一个角,不见有人进,却听有人声,说是要备皇后娘娘的点心,冬月瑞竹也就起身出门去了。
照旧是遣人去尚食局膳房点膳,瑞竹身为领事的,留在宫中最好,况且业已带冬月夏枝去过,所以这回就由冬月独自前去。宽敞的宫道仍然冷清,偶尔才迎面遇上另一拨宫人,互行了礼,她心里盘算着该为皇后点什么膳。
自家小姐不算特别挑食,像这种小食点心,甭管是酸甜咸,只要吃起来不腻不糊嘴就行了。她还考虑着,蓦然望见对面走来一位绿袍内侍,正觉得眼熟,那人却愣了愣,连忙小碎步上前笑道:
“冬月姑娘,这么巧就碰到你了!”
冬月这才发现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在布膳时常见到的,她也从别人口中得知过名讳,便笑着行了个礼:
“宋内侍好。”
“冬月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正好是来传消息的。”宋安一口一个姑娘,倒有些自来熟,仿佛是在说什么秘密般小声道,“晚间皇上会摆驾凤仪宫来赐膳,还望冬月姑娘与瑞竹姑姑告知皇后娘娘一声,也好准备。”
若是没知道这个消息,走在这甬道上得一路忖量,此时反而有了思路,想了明白,冬月笑道:
“多谢宋内侍,奴婢清楚了,会向皇后娘娘阐明的。”
这传完了话,两人又见面不繁,也无甚再好说的,接连告辞而去。冬月后来到了膳房,今日的膳房貌似没有多开几座灶,但室内依然残余着暖融融的气息,多的是正在处理生食果蔬的下手。
还是一名正管着的司膳见到了冬月,赶忙上前来问了。自从瑞竹领冬月夏枝来过,几乎整个尚食局的高位者都认识两人了,尤其是清楚了身为皇后娘娘贴身大宫女的冬月。
冬月点了膳,又笑着劳烦司膳做完送去凤仪宫,司膳点头应了,她便启程再回宫。只到了地方,却在门口就看见叶昭南已身在寝殿外,穿着一件浅绿色绣花卉的长袍,没有梳发髻,仅扎了个半圆形的,黝黑长发披在身后,脑袋上突兀地戴了个羽毛缎风帽,估摸着是被强行戴上的。
这世上有一种冷,叫做宫人觉得你冷。
而此刻她正站在那垒砌的花圃边,不知在望什么,冬月走过去轻声禀了方才宋安的口信,叶昭南只是伸手拨了拨帽檐上的绒毛不回复,指着花圃笑道:
“刚刚瑞竹同我说,这时候花圃该种上花了,这正月都还没过去呢,我倒想见识见识怎么栽。”
将军府里也是有园子的,园里自然少不了绿植花卉,也有专人打理,可每年起初也是等天气渐暖后才开始,显然现下尚未到达,但宫里似乎不想让花圃有所空缺,又或许有那么一点邀功的意味,想使这宫中提前春色满园,博得主子的些许愉快。
冬月听完问:“不知要栽什么花?”
叶昭南稍稍纠结地答:“之前我问瑞竹先皇后在花圃种了什么,只说是牡丹、月季一类的,就好像富贵人家都种这些一样,皇宫也不例外了。”
冬月笑道:“奴婢也听闻了,御花园里也单这两种栽得多,形形色色有不同的品种呢,到了季节还要搭凉棚让贵人们赏花去。”
两人正一句搭着一句,那瑞竹从宫门口领了陌生人来,可穿着官服,一眼就明白是宫中女官。原来是尚寝局司苑司的人。这司苑司专掌囿园种植花果蔬菜之事,库中存着各色花种,来人正是两名司苑,恭恭敬敬拜过,也算正式见皇后娘娘了。
身后跟着的宫人手里捧着红木托盘,上放着几只夹着条子的纸包,领头的司苑笑道:
“不知皇后娘娘喜爱什么花卉,下官挑了春日常见的送来,娘娘请挑。”
叶昭南点点头,只见那托盘放在前的,还是牡丹、月季、芍药之类的,另有杜鹃、迎春、山兰、素馨等花。她平日里总忽视将军府的园子,也就是在陪伴家人,或是遛狗时去一趟。不大懂栽花,却也觉得颜色鲜丽的花丛更漂亮,选了其中几种,仍是想瞧瞧这宫里是如何栽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