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说,“也许过段时间就不那么敏感了,现在知道人家在宴会上说什么,只会让我心烦。”
“那我们结婚好吗?”伊格内修斯突然说,“这样你就不会为流言蜚语难过了。我们可以去特克洛奇结婚,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
“那是私奔。”
“私奔就私奔了,有什么关系?你想继续当老师的话也没关系,特克洛奇有最好的教育。”
“不是这个问题。”露西亚苦笑着说:“还是待在科迪亚斯吧,至少有魔法。我们应该庆幸魔法师的诞生和性别无关。”
伊格内修斯只好妥协。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特克洛奇,露西亚的限制会更大,连匿名投递稿件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还是就先这样吧。”露西亚离开花墙的阴影。
但她不去特克洛奇,伊格内修斯还是要去的。他向她保证,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出远门,只要这次把泰勒交代的事情做完,余下的时间就可以安心地和她待在一起了。在出门前,他特地设置了保护阵法,将刻有阵法符文的魔法石带在身上。
露西亚当然希望他赶紧离开,她太需要自己一个人一整天独处了。尽管和伊格内修斯一起,她也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但总归还是不自在。她的私人空间可以小到只剩一间衣柜或一张桌子,也可以大到是整座房子。她的需求总是依照心情而变化,比如现在,她完全把伊格内修斯赶出自己的世界,独自沉浮在浪花和岛屿间,思索月光下了无生机的沉闷厄舍府。
伊格内修斯离开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长,长到海中小岛上的牵牛花疯狂蔓延,在月光底下吹奏安魂曲,不眠的夜莺扰乱画中人的宁静,将温暖柔软的唇覆盖在画上。很快,露西亚坐在被光浸染的书桌前,望着新的一张纸上吞噬一切的虚无,开始想念他了。
也许应该再给自己的大脑添些润滑剂,才能够把思绪投射到白纸上。望着再也倒不出水的茶壶,露西亚喊道,“珍妮特,可以给我续点茶吗?”
没有回应也没有脚步声。露西亚回头疑惑了一声,拿着茶壶站起来。
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她书写时,是不会打扰她的,经过她的房间也是蹑手蹑脚的。但无论如何,也不似今天这般鸦雀无声,仿佛大家都出门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岑寂的房间里,而她因为写作太过投入而毫不不知情。
她拿着茶杯下楼,进到厨房里。
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让她终于清醒过来。
她看见,厨娘和女仆以诡异的姿势趴在案板上休息,不知道哪里沾上的嫣红的颜料有些氧化,显得暗沉。厨房里的水没有关上,滴滴答答地流着。
她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想家里哪块地方会传来这种味道。
脖子处传来一阵凉意,露西亚连头发都被这寒风吹得竖起来,以至于头皮发麻,牵动背部迅速流动的血液,散发出浓郁的恐惧的味道。
她乖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放弃抵抗。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露西亚颤抖着问:“这些都是你干的?”
“对,很容易就都杀死了,没有打扰到你写作吧。”身后的内厄姆以剑胁迫,将她揽入怀中,逼迫她退出厨房,回到客厅里。
露西亚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咬着牙,让自己哭得不那么厉害。
她仍记得从岛上来蓝桉树街的那天,他们有多开心地整理房间,有说有笑的告诉她王都有什么地方一定要去逛,后来又是多么尽心尽力地做自己的工作,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他们中的很多人和她一样,有生活的激情和刻在骨子里的诗,和她一样有想要陪伴一生的爱人,也有相亲相爱的家人,但现在,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睁着空洞的眼睛记录这场犯罪,有的痛苦且沉重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残酷的屠戮。
“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内厄姆轻声说。
露西亚被他威胁着坐到沙发上,注意到随意扔在桌子上的鹿皮。它沾了很多血,看起来内厄姆曾坐在这里用它擦拭过剑。曾经被这张鹿皮包裹着的应该是一柄匕首才对。
露西亚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内厄姆嫌她的坐姿不够庄重,剑往前走,逼迫她坐得笔直,“这样才对。我的哥哥没有教你体态吗?”
露西亚意识到,他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就像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躺在地上的仆人一样。
她情绪激动地发出一连串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位置?还有,为什么你会这个时候来这里?你想要干什么?”
内厄姆并不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评价道:“体态这么糟糕,也不懂礼仪,还想爬上贵族的床。”
“我没有!”她的辩解听起来非常无力。
内厄姆继续自顾自说:“当然,我会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的。”
然后他语气轻快地补充道:“就当是你教哥哥的一点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