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清泪流出,她不禁用手掩面涕零不止。
“是……成王妃……这病来得急又重……是我没看顾好成王妃……”
“阿姆,我阿姊究竟生了什么病,又是病了多久?”
“小娘子,莫要再追究了,成王妃已逝……”
“阿姆,你好好答我……”微禾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来,“阿姆,你看,这是倚舟亲手所书的吧,却是没有落款的……”
郑氏的双手至面上移开,在泪眼模糊中看到那熟悉的字迹。
“信是给祖母,上面说道,恳请祖母为阿粟竭力相拒一切长安这边商议的婚事,切勿让阿粟到长安来……”
“收到这封信后,还未来得及书写回信,就接到长安来的丧报……”
“阿姆,你知道吗?轻如雪羽的几页笺,却是如此沉重的丧报,上面写着:王妃染病身故……吾亦悲不自胜……当我看到这句时,我在想我阿父到底是如何一个悲不自胜的?”
“那是与我手足相依十余年的倚舟啊,最终只剩得一句冷冰冰悲不自胜……她从此孤独长眠在这繁盛的长安城地下,而我,却只能在那远不可及的岭南春州遥遥相望……”
微禾强忍着泪意,心中已是悲痛万分,“我想要得知阿姊为何会给祖母发这样的信?她真的是如你们所说的,因病离世吗?”
“小娘子,莫要问了,此事……将妨碍性命!阿姆不能应你!”
“郑阿姆,我自小是由你看着长大的。我的性情如何你最清楚不过,你若不能告知我。我会寻别的办法去探听,到时候一旦暴露,我们将置身更危险的境地!”
“倚舟的事,烦请阿姆与我细细道来!”微禾坚持。
郑氏望向溪边湍流,抽泣渐止,重重叹息了一声。
“去年五月,长乐公主于驸马爷的山中别苑中设宴……”
筵席中途,倚舟有些不适,带着李潜到客院厢房中休歇去了。侍女珠儿琅儿与贺氏一同在房中伺奉,后来王氏、程姑母、袁侧妃等人先后来过,与倚舟问了些关怀的话,很快又离去了。直到夜深,倚舟起来穿衣,带着琅儿说要出门透透气,让贺氏看顾好李潜睡觉。
郑氏睡到四更醒来,依旧不见倚舟归来。心中大乱,让侍从一并出去找寻。客院处闹出动静,很快惊动到了长乐公主那边,公主把赴宴留宿的人都一并召来,集齐客堂,一一询问下,有几个守夜小侍女都说,半夜时分,见王妃携侍女提了一盏灯笼往别苑南边的织梦湖而去,因为客堂离湖边甚远,只能隐约望见,王妃走进织梦湖旁的树林久久未出。夜深阑静时,守夜的侍女们又才留意到织梦湖中心飘泛一叶小舟,舟上隐约有二人的身影。还曾想王妃有这般兴致,夜半泛舟湖上。
听完长乐公主立即令人到织梦湖找寻成王妃,这时天色将亮了,轻雾缭绕的湖中仍漂泛着那叶失去方向的小舟,舟上却空无一人。
后又在别苑里、附近山中搜寻了几日,皆无倚舟的踪迹。
正当郑氏等人心急如焚惶恐不安之际,成王府上却传来圣上的密令,旨意为成王妃失足落水身亡,兹事体大不可妄议,今按急病身亡发丧,任何人不得再张扬此事,否则一概斩杀处置!
听到这里,微禾已全身僵住,从心底弥漫出冰冷直到指尖,她一动未动,连眼泪都似冻住了似,渐渐地,冰冷又变成了长了尖刺的藤蔓缠在肺腑中。呼吸中都带着那挥之不去的尖锐的疼痛。
“阿姆……”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哭腔,“可曾看见我阿姊……”
“我阿姊,最后的……”
“不曾。”郑氏摇头,脸上的泪飞溅到微禾衣襟上。
“……成王妃的遗骸……我们未能得见……圣上直接谴人安置的,连同丧礼亦是圣人派人来打点的,最后只是得知成王妃葬入皇室墓陵中……”
“为何……”微禾像是喃喃自语,“圣人为何……我阿姊,她还是成王妃……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小娘子,事发之地是韩家别苑,事关……总之,你勿再追究,勿叫阿姆为你悬心!”
“阿姆,你难道就忍心看倚舟落得此般下场吗?”
“小娘子,我已是活了半世之人,我不惜命,可我眼下还需得保全这条老命,谨安小郡王已无父无母,我对王妃无以为报,唯有尽我全力将郡王看顾长大……”
微禾似是再也站立不住,她蹲了下去,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终于哭了出来。
阿姊,阿粟已知痛惧之事,亦要逆意上行。前路已不是春州窄桥,是更为险象迭生的独木桥。
你已不能再陪我走那半程。
但我会为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