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主母为其亡夫操办完诵经追福的事宜,与程氏一同迈出容禅寺院门,却见到了记在她名下,由她亲自抚育长大的庶子赵靖临,手中拿了一团类似粗布之物,匆匆从院门前行过。
“其岳”她出声叫了他的表字。“可是专门赶过来的?”
程氏望着这侄女的未婚夫婿,面上露着甚为满意的微笑。
赵靖临这时才看见嫡母与程家姑母正立于门前石阶上,正欲上前向两位长辈行礼问好,又突然想到手中拿着的旧衣不宜被她瞧见,神情极不自然地背过手去。
赵主母见她家这儿郎从不曾有过的举动,心中存疑,侧过头望了一眼他藏匿身后的手中之物。
竟是一件女子的裙裳!
赵主母极为惊愕,她家这儿郎,一向都是克已复礼行事板正之人。虽然长了一副好模样,近些年亦不少大胆贵女对他明追暗逐,他却在男女之事上,从来都是心如古井不开窍。赵主母只为他这一项忧心,终于在去年为他订下了亲事,以免他孑孓终老。
可就是在这即将成亲之时,还当程家人的面,在这深山野林,佛门寺庙,他竟然拿了女人的衣物在手上?
“其岳,你手中可是今日去办案寻来的证物?”赵主母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询问。
“回母亲,此物非证物,儿方才在路边……”
正当赵靖临在作解释时,被他唤去寺院墙边的春风秋意,找寻不到微禾,在原地久等不见人来,秋意决定再去找方才那位来传话的郎君,问清楚微禾究竟去了哪儿。
“郎君!”头带帷帽的秋意,一眼看到那位显眼的男子,就在寺院门前的路边,她快步走近,声量放得极低。
“请问郎君,我家小娘子是在何处?我们在那墙边候了许久,都未见人影。不由得担心……”说罢,她又自语自语地怨了一句,“听你说这小娘子身上衣裙都弄破了,她那样,还能跑到哪里去……”
赵主母悉数听入耳中,只觉五雷轰顶,又看了眼身旁笑意凝固在脸上的程氏,当下便是遏不可怒,“赵其岳,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
秋意不明对面的贵妇人为何突然生出那么大的脾气,当下愣住了。
赵靖临头一回觉得脑中思绪甚为混乱,真真百口莫辩,“母亲勿误会,我来解释……”
“你现在,马上随我归家去!在家祠中跪着解释!”赵家主母从石阶上大步走下,停在他的面前。
赵靖临闻言,默默无声地将手中的裙裳递交给秋意。那是他方才急驰下山到农户家中为那名小娘子买来遮蔽的女子旧衣。
望到贵妇人对那郎君的怒目相视,秋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话惹出了不小的误会,心生怯意,跑为上计,拿了旧衣匆匆回去找春风。
没过多久,就看见珠儿搀扶着郑氏,微禾失魂落魄跟随着,三人正穿过密林,向她们走来。
春风秋意赶紧迎上前,望见微禾那哭肿的双眼,心中皆明,双双紧握着她的手。
“阿姆,勿耽搁时候了,你们先回罢。”
郑氏还是担心微禾,“你要听你阿姊的话,既然她不愿你到长安来,你们就勿再逗留了……”
目送郑氏离去,秋意翻看着微禾破了一大道口子的裙身,拿来赵靖临给的衣物,让微禾披于腰间遮挡。
“是从哪得来的?”微禾心不在焉问了一句。
“是那位传话郎君寻来的……真是极巧,今日在此处竟又遇上他……”
又遇?微禾不作细想,心思全然不在对话上面。
“走吧”微禾说道,“我们去韩家别苑。”
三人又回到了那日借住桃农家的村落,棠美村。
“韩家别苑凭我们是进不去的,唯有这织梦湖这一条路……”野鹭从岸边追逐翔游而过,西斜的夕照溶落在微禾的身上,盈盈湖水闪缀着缇色柔光,她恍觉世间种种皆是大梦一场。
“小娘子,这一片全是湖泽,亦无路可走。”秋意轻声提醒。
“那便从水中辟出一条路!”春风一脸坚定,抢先回答。
七月十五日,中元夜。
月至中天,韩家别苑中,守在偏门廊道下的两名值夜小厮不停打着困盹,见今夜别苑中没有主人家过来,想着找个无人的地方相互打掩护睡上一会。他们往织梦湖边的树林走去,这地僻静凉快,最适合躲懒的。
方走到一半回廊处,远远望见织梦湖中闪烁着一星灯火。两名小厮低声议论着,是谁人放肆至此竟敢私自去湖中游乐。
从而加快脚步上前查看,走到近处,在今夜澄亮的月光下,清楚望见湖中泛着的轻舟之上,绰约多姿的佳人提着灯,在风逐月影碧波荡漾中似飞仙眷顾人间一般。
两名小厮像是被迷惑住似的,疾步赶往湖边。湖中舟上的人儿好像知道岸上有人过来了一样,缓缓转过身来,手上提着的灯也举到了胸前。
明明是暑热的夜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