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慢悠悠驱马至卢宅,入了院子便去后宅见卢频伽。这时候雨终于停了,谢宛去下斗笠和蓑衣放在一旁,看着卢频伽闺房内窗明几净的,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卢频伽忙上前迎接,“阿宛,你来了。快来,这位是梁王妃,小字文犀,旁人都叫她文娘,但是我们直接唤她小字就行了。”
崔文犀站起身,邀请谢宛入座,看着院子里面已经不下雨了,整理好裙裳就想告辞,“谢姑娘,咱们下次再多说话,既然不下雨,我就不多叨扰了,李……梁王还在崔府等着我回去。”说罢她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拿起放在门口的伞就走了。
谢宛刚入座,捧着一碗热汤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身体舒适了几分,“这王妃怎么一见到我就走了?是我哪里惹她不满意了?”卢频伽笑着摇头,“她刚和自己的夫君重归于好,两个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也不方便多留呀。”
“夫君……梁王?就是那个脾气不好又喜欢斜着眼看人的梁王?”谢宛不敢相信,放下碗搓着冰手,“他们不是一直吵架来着,怎么梁王突然转了性?那梁王妃会不会因为这一时的恩惠,就不跟我们通气了?”
“我刚也在想这个,不过看样子,文犀并不会放任梁王谋反,她亦心向太子。”卢频伽铺了张纸笺,蘸了笔墨,娓娓道来,“可以确定,我叔祖已经到了崔府。她托文犀把玉佩带来,就是为了告知我们。据文犀所说,崔府这几天的菜式,倒是颇有意思,我暗中都记下了。”话音刚落,纸上已有一行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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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宛之前听封逸说起过,进士入举后,要在曲江设宴,这几道点心,正是曲江宴里的常客,“卢公会拿菜式作隐喻吗?我又不是杨德祖,怎么可能解得了这种字谜?”谢宛不由得想起曹操手下的主簿杨修,此人聪明绝顶善解密,“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这样的字谜,常人根本难以猜出其中之意,而杨修却解之以“绝妙好辞”,“而且,这种谜语最难解,寻常人只能顺着谜底倒推,如此尚可勉强理解,更遑论解谜呢。”
卢频伽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意识到这谜的难解,“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找别人帮忙?说实在的,我们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呢?论年纪论资历,怎么可能和萧公崔公较量?”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找柳公?”谢宛当即明白了卢频伽的意思,太子这边的人,论智谋论资历,也只有柳念之。当初柳渐安想要谢宛帮助柳家和靖北侯互通音信,谢宛还拒绝了,谁知道现在,居然要帮助卢家和柳家,“不过我和柳令公,只有一面之缘。”
卢频伽回想起当日谢宛和柳洲隐一起来卢宅,二人实在般配,“多见几次,不就不是一面之缘了?”她回头看看架子上的翟衣和花树,谢宛也注意到了,“我最近这半个月,都是无法出门的。我们之间,只能靠你联络。”说罢,她坚定看向谢宛,像是在委以重任。
翟衣……花树……谢宛想起那个梦来。李弘泽身穿冕旒,卢频伽翟衣花树,一个是皇帝冠服,一个是皇后礼衣,难道这个梦要成真了?那柳洲隐呢,柳洲隐真的会死吗?谢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吓了卢频伽一跳,“阿宛,你怎么了?刚刚我看你脸色就不好。”
“无妨,无妨。”谢宛心悸了一下,柳洲隐不能死,一定要救他,“好,我答应你。幸好我身份不明,没有人会在意我。梁王眼高手低,肯定不会想到,是我把他的秘密传出去的。”
“你要是身子不适,就休息下,等好了再去柳府也不迟。”卢频伽把手放在谢宛的手背上,惊讶于对方双手之冰冷,“你手怎么这么冷,要不要在这儿休息会儿?你难道是日子到了?都怪我,偏偏这时候要你来……”卢频伽颇有些自责,又倒了一碗热汤,推到谢宛跟前,“阿宛,你其实可以不来的,这么阴冷的天,你又……哎。”
“没事,我只是这次有点疼,估计是因为前几天嘴馋,吃了些冰饮什么的。”谢宛笑道,又喝了碗热汤,转而站起身,装作没事的样子,“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嘛。”
卢频伽有些心疼,拉着谢宛去了屏风后的床铺,铺开褥子,“你躺会儿,我去给你找个囊袋灌上热水,舟马劳顿从平康里赶到这儿,回去又得费功夫。”谢宛呆愣片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自然是不想沾染卢频伽的床褥,“这怎么行,我回去好了,回去正好换件新衣裳……”
“穿我的吧。”卢频伽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件浅蓝色的对襟圆领上襦,又选了一条石榴裙和橘色织金半臂,“你好好休息下,不然就是在生我的气和我见外。女儿家不容易,一个月就得这么受一次罪,你也不要因为什么不好意思谢绝了我,我是不管那些客套的。”
谢宛此刻还真有些感动,她遇见的恶意多了,最是喜欢和姐姐妹妹在一起待着。偏前段时间和萧小玉几次聊天,都话不投机,让她觉得是不是名门贵女都是这样的脾气。还好卢频伽不是,“谢谢你,十六娘,你对我这么好,跟我亲姐姐对我似的。”
卢频伽握住谢宛的手,“叫我频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