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傍晚,韩暄终于散值,下了马便进门。门外的长街上,萧恪并没有走,身旁站着冯碧梧,“殿下,您怎么待到现在?万一被韩暄发现了……”萧恪望着韩暄身影,这样一个武夫,简直没法跟韩景范、韩奕比,韩家怎么一代不如一代了。“韩奕为我大齐重臣,与陆相一文一武,辅佐先皇考,而韩暄,却苟且偷生委曲求全,尚主以保全富贵。”
“如果长公主告诉韩暄怎么办?”冯碧梧有些担忧,“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不会的,长公主和我是一条心,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观察,不会有错。”不过出于万无一失,萧恪还是嘱咐道:“如果长公主有把我们供出来的动向,我们就回漠北去,躲躲风头。总之,他们在明,我们在暗。韩景范当年何等忠义,居然晚节不保至此,和那河西来的韩重光兄弟攀起亲戚来,真是贻笑大方。”
韩暄解了刀,院子里的灯一盏盏都已亮起,晋国长公主设了桌案,布了一桌子的吃食。韩暄正解着臂鞲,放到身旁小厮捧着的托盘里,见状吓了一跳,平时长公主都是自己用完饭就回屋歇息的。长公主觉察他来了,朝着桌案一指,“过来吃点吧。”
“怎的今日这么隆重,难道是什么日子吗?”韩暄讶然,还以为是长公主忽然解了心结。李媞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我夫妇多年,我从未在你身上上过心,你也别怨怪我。”
韩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长公主并非他有意求娶,而是皇帝为了在自己死后保全公主所以选他做了驸马。说实在的,这些年他也很少和李媞说话,也不在乎李媞心里如何,二人常常分开,面子上尊重就行了。“长公主这是为何?韩家奉主向来恭敬,怎会怨怪?”韩暄心里忐忑,面前这个公主,可是敢直接和兄长——当今皇帝决裂,现在突然转了态度,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现在突然,不想一直念着过去了。人总要活着,总得向前看。”
韩暄心里有些警惕,但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还是顺着往下说,“嗯,公主能想开也好,一直想旧事,心里也不痛快。现在往前看,为时未晚。”
为什么这韩暄,竟全无他父亲和祖父那般的忠心,甚至比不上跟着魏庭燎上战场的韩重华呢?李媞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魏庭燎,李齐光,韩重华,哪个不是建功立业,威名赫赫,而韩暄身上似乎有一股暮气,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全无慷慨激昂的傲气。就连萧憬,也有捍卫齐室和殉国的决心,说句难听的,这韩暄实在是个碌碌无为之人。
李齐昭,为何会选他?
崔文犀今日回娘家住,李敬远也跟她来崔家探望。他很少来崔府,便准备了许多满满的箱笼——除了礼物,就是自己的吃穿用度。崔文犀腹诽,梁王还真是讲究,崔府又不是没有,这是干什么,像是她家会亏待梁王一样。“你自己安排人放吧,我先回去了。”崔文犀看到如云的车队就头疼,“我好久没见父亲了,还有大哥,这次要等到大哥回来再走。”
李敬远对她一笑,“去吧。”
崔文犀小跑着,最近李敬远不找她麻烦后,她心里就痛快了好多,想着想着,不由得步履轻快。不过,频伽也要成婚了,频伽成婚后肯定会有孩子的吧,而她和李敬远……崔文犀回头看着门前指使仆役安放箱笼的李敬远,这人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按照父亲和哥哥的意思,也是希望她早日有个孩子,也算是有个依靠。
李敬远觉着崔文犀在看他,就挺直了腰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在那么一瞬间还真有一种出尘不染的感觉——如果不是崔文犀了解他的话,可能真的会被骗到,话说兄长是不是就因为李敬远表面上老实孝顺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啊。崔文犀脸红着扭过头去,跑到了迎接的父亲跟前,“阿爷!女儿好久没见您了。”
看着冲上来的小女儿,崔玄览笑着为她披上一件袍子,“文犀就喜欢穿这么薄的衣裳,父亲说了多少遍你都不听。”崔夫人拉着崔文犀到一旁,“文犀啊,阿娘偷偷问你,你和梁王最近怎么样,不会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吧?这可不行,如果没有孩子,他给你整出个外室子怎么办?你前几年是任性,以后可不能任性了。”
崔文犀尴尬笑道:“阿娘,阿爷还在呢,你就说这些。女儿年纪还小,这些以后再说啦。”
“还小?卢十六娘都要当太子妃了,她肯定比你先!”崔夫人着急了,“你哥的那几个孩子,都快比你高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
崔文犀不愿再听,“好了好了,知道了阿娘,回去我就和李敬远说。”崔夫人捂住了崔文犀的嘴,“你可不能直呼梁王名讳,在家里还好,在外面可千万不能。”
崔文犀道:“阿娘,李……梁王就在门外,你有什么就跟他说吧,我去后院散散心,好久没回家了,那两棵桃树和李树还在吧!我在下面埋了一坛酒,现在回去挖出来。”
行至后院,崔文犀看到眼前的狼藉,不由得傻了眼——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把她的酒给……给挖出来,还在树下喝完了!“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