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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儿有您的一封信。”
一名神职人员匆匆走进教堂,茂密的黑色胡子与头发衔接自然,遮住他大半张脸。
难道所有与神打交道的人都必须留胡子吗?斯内普不情愿地接过信。
信算比较文雅的说法,这无非是张叠起来的废纸。
然而只摩挲两下,这东西又令他感到熟悉。每年霍格沃茨会在对角巷东面的那家店里采购一大批,再散于各个办公室中。
这再次证明他刚才的感觉是对的,有另一名巫师在场。
是的,他知道,但他无动于衷,因为他聪明的脑袋告诉他:假借他人之手引起骚乱正是求之不得。
他回头去看那个黑胡子,对方已推门而出。他只好先低头看信。
极为潦草的书写,每个字母都夸张地膨胀着。他还来不及思索为何隐约觉得面熟,就因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锁住眉头。
“愚蠢的失败者。”
他抬头环顾四周,尚不确定这是否真是给他的。
此时台上正在宣誓,台下的人和细尾獴一样伸长脖子向台上瞭望。
假如认真审视,每一个人看起来都符合纸上的描述。
他不痛不痒,于是继续往下看去。
“只会躲在黑影里的小偷。”
这下他发出干哑的笑声,极不自然,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将纸捏成一团。
比起失败者,他更讨厌小偷这个词。
他坚信他所拥有的一切全由他自己赚取。
由于造物主的偏心,又或者造物者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他一无所有。
他什么都没有,于是只好靠出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即所谓善良去换取别人生来就有的东西。
这一点也不好笑,他是绝对的受害者。
而对受害者进行这样的侮辱是不人道的,也是不明智的。
自诩善良的人精心呵护受害者微薄的自尊,坏到极点的人则对受害者内心的不甘加以利用。
显然留下纸条的人哪种也不是。
他什么都没有偷,他再强调一次。
他调整呼吸摊开纸团,迎接下一条指控。
“不能直面内心的懦夫。”与前头的比,这条稍显温和,更像有人用尖头镊子轻轻剥离他心脏上的一层薄膜。
他在阅读中获得近乎自虐的快感,也许这时有人打他一巴掌,他都还会继续将脸伸过去,只为了再看看接下来的内容。
“你对所有事都不满意,妄想推翻一切,然而你的能力与你的野心相比微不足道。”
那又怎样。圣人只有一个,绝世魔王也只有一个,其他人再挣扎也不过只能成为他们的附庸。
“你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你盲从他人,好为最后的失败找一个借口。
“你打心里不相信他们,你不相信他们的任何理论和任何承诺,但你仍服从。”
他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他早已承认无数次了,难道就没有人听见吗?谁来对他使用读心术,神或处刑者都知道,他的意志从来都不坚定。
假如他真的坚定,他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无动于衷,甚至于他压根不会走到这一步。再给他一个机会,一切都从头开始……当然,那就扯得太远了。总之这纸上说的都是些鬼话!
恐怖的是对方早就预料他的抵抗,继续用肥胖的字体攻击他。
“你又要急着承认自己的软弱?
“这把戏你用了太多次。借口,又一个借口。你无法对任何事负责,甚至不能对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当然能,并且他已经为很多事情负责了。
他收下佩妮·伊万斯的请柬,充当她的朋友,在这里安静地坐着,不为她制造任何麻烦,不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丝危险,就是他能做到对她最大的负责。
至于他的选择,嗬。
他的选择在这世上无足轻重。
然而他的想法又一次被提前洞察。
“你厌恶别人对你的轻视,却又害怕别人真将你当作什么重要的人。”
他得跑出去,看看刚才那个大胡子的真面目,他的胡子一定是假的!把它扯下来!
“你想要走?别走,你不是还抱着拯救佩妮·伊万斯的想法吗?”
没有,你根本不了解这一切,佩妮·伊万斯不需要任何人,斯内普想,伊万斯只需要有人在她的生活里饰演某种调味。
她嫌安稳的日子是种假想,所以需要一些刺激来确认,确认一切是真的。说不定未来某天她又会邀请我作为她的情人,填入她拥挤的家中某条狭小的缝隙。
但我不会上当的,绝不。
“别不承认,就算她牵着那头猪走出教堂,走入新生活,你还会再幻想成为她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