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善思扶了扶背在肩上的药箱,月光打在他山岚色的道袍之上,荷叶巾后坠着的飘带随着微风轻摆,像极了灵异画本中描绘的那偶然借道此地的书生。
慕闲用手绢擦拭着手上的炭黑,月色下的眉眼也愈显柔和,只说:“师姐教训的是。”
邱善思回头看向他二人,道:“天虽晚,村中却尚有许多盏灯火未歇,想来病榻之前少有安眠之人,他们未睡,我自也不应多眠,劳烦二位陪我了。”
慕闲颔首:“医者仁心,病者之幸。此间事正急,我与师姐亦不敢贪眠。”
曲径听慕闲提及自己,也点头以作表态。
三人向东而行,邱善思在一间茅草屋前站定后叩门,并向开门之人说明了来意。
开门之人将三人领进屋,见有人前来医治,他说不上喜也谈不上忧,只是见邱善思拿出针,慕闲在一旁记录时,忍不住问此处唯一的一个闲人——曲径一句:“仙家,其他家的病人,也都是这么医治的吗?”
曲径点头,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只是先探一探病情,正式的医治可能还需些时日。”
那人点了点头,忍不住摇头:“好好的活人,连睡了这么好些日子,活人也要睡成死人了。”
邱善思拔出银针,他不爱听这泄了气似的语气,其中半是心酸半是埋怨,于是同那人道:“稍后,最晚不过明晚,会有人前来送些丹药来,也算是对症,虽不能将人唤醒,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那人听闻有丹药可以保命,脸色明显好了些,这才想起同邱善思和慕闲与曲径道了声谢。
邱善思将手中的银针一一擦拭,小心收回,问道:“她睡了几日?”
那人答:“有三日了吧。”
话音尚未落,病榻上却突然传来轻吟之声,邱善思看过去,只见病榻之上方才还安稳的人却突然紧皱起了眉头,头顶甚至因为过分紧张而浮出些薄汗来。这家的主人见了,也跟着揪心,忍不住道:“这瞧着啊,就不是什么好梦。”
过了片刻,病榻之上的人安静了下来,邱善思才又伸出手翻开病榻上人的眼皮看了看,而后转过头问:“这症状是何时有的?”
那人想了想,摇头道:“今儿午时那会儿,我想给她湿一湿嘴,拿婉过来时,突然就开始难受,可是我寻思着,有反应了总是好事,总比前几日像个死人一样的躺着好。”顿了顿“仙家您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邱善思沉吟片刻,同他点头:“确实如此,有些反应总比没有反应要好。”
曲径见慕闲手执着那包着手绢的木炭,在那册子上标了‘入睡第三日的午时出现反应’的字样,心道,将登记册子这样的活计交给慕闲,确实叫人放心,再寻不去几个比他还要仔细的性子。
邱善思提了药箱,同这家的主人行了礼,意思便是看诊结束,不再多待了。
慕闲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抬头时再瞧见的已是邱善思的背影。医者都已离开,按理说他更不该久待。
慕闲无奈的叹了口气,同这家的主人道:“被梦魔所害之人若是醒来,也只会在白日醒,待丹药送来后,您夜里即便睡下,也不会出什么不该出的事。”顿了顿“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那人抬起头来看他,双眸中慢慢积了些稀薄的水汽,他抬手抹了抹还未掉下来的泪,说:“仙家您是软心肠,还担心我们这种人睡是不睡的。”
慕闲只是点了点头,等曲径走到面前,便也抬步出了门。
那人将他二人送出门,嘴上道:“麻烦仙家了。”
他对着外面的圆月合十双手,嘴里念念有词的道:“上苍保佑,诸神保佑。”
慕闲本是要离开的,听闻这两句话,顿了脚,扭过头来笑着道:“除魔卫道、治病救人,乃是我们这些宗门弟子的责任,再说病是这位医师所看,我可谈不上麻烦。”
那人跟着愣了愣,随即赶忙道:“谢谢,谢谢几位仙师。”
慕闲这才点头,与其道别。
待那人回到屋中,邱善思再瞧慕闲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郑重,他道:“待此次听学结束,不知慕闲道友可愿意同我回一次江月无边。”
慕闲不解:“邱师兄是何意,不妨直说。”
邱善思答:“邱培之不会说什么恭维之言,慕道友不过几句话,却叫培之有幸受教。”
慕闲愣了愣,一时有些回忆不起方才是否说过些什么能叫人受教的言论。
就听邱善思继续道:“阵是青山万里在守,人是江月无边在治,此人心中下意识拜谢的却是上苍诸神。生死大道,无人能论,但人活着,分明全是靠着人自己的坚持或是互助,与苍天诸神何干?人若谢天,倒不如谢自己。”
他看向慕闲:“慕闲道友还知道同人说一句,这是‘宗门弟子之责’,而包括我在内的江月无边弟子,此类话也不是头一遭听了,却无人想过反驳。长此以往,若久不重视,怕是无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