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细细想来,三盏茶的功夫前便有一人符合他口中的述写,那人慷慨大方,赏给她与孩子一些碎银,还买来烙饼送给他们,老妪说着声泪俱下,不胜感激。
赵钦蕴见状,将手中的碎银与几枚铜线扔进老妪乞讨的瓷碗中,起身走向徐燕欢面前并拱手作揖,见女子脸庞挂着清泪,便颔首寒暄了几声,无意瞥见女子手中书信,笔迹似李洵微,落目定睛于最后落款,赫然写着“李洵微书”。
“徐二姑娘,可是刚送别友人李洵微?”
“是。”
“赵某也是收到李兄辞别之音飞快赶来,却因路上耽误了时辰,没有赶上亲自送别故友。”
赵钦蕴的话误打误撞引得徐燕欢一时更甚难过,见状,“徐姑娘何由落泪,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
徐燕欢抹了抹泪水,一双桃花眼笑意悲怆,“燕欢无能,心悦洵微却受限于家族,便连洵微离开长安都被亲人瞒着,最后一刻还得幸得自己偷听才知晓此事,知晓这封书信的存在。”
“那,姑娘可知李洵微去往哪处?”
赵钦蕴望向徐燕欢,只见她泪水倾下,神色恍惚,“如若晓得他去往哪处,我定去寻他,无论何处,天涯海角,惟愿他心似我心。”
赵钦蕴本一筹莫展,身后却传来桃夭的声音,“李公子说他前去儋州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赵钦蕴立马赶往灞水之畔寻找船夫,转头也见徐燕欢与桃夭一同。
青年似笑似悲,浊酒入喉,笑叹人生不过尔尔。灞桥之别,虽未能盼来相见之人,可书信上留下的那阙思念应也得知他的情意罢。
舟夫莞尔,“人生起伏,笑对人生是一日,悲对人生也是一日,年轻人看开些。”
青年肆笑,与舟夫相谈甚欢。
直到暮色弥弥,灞柳不见,转身即轻舟已过,正准备笑辞客舟,忽唤表字,蓦然回首,月下见卿,侧目而视,眸色流光百转。
忽暗的光洒在徐燕欢的身上,却见裙摆倏忽闪烁亮色,虽薄弱也衬得女子秀色之姿。
“姑娘怎……”
布袍身上衣,俊郎的眼眸少了些曾经的喜色,微蹙的眉间布满淡淡郁色,那双瞳孔闪过初见时的一瞬亮色,却见丝丝血色染上,少年似乎不愿被看见落魄模样,唇微启,还没有听清所讲便背过身抚去眼间的泪。
赵钦蕴见俩人对目迟迟,三分漫不经心,“李兄,先别急着和心上人叙旧,朝廷宣你,恐怕要你同我走一趟了。
柳色青青,骑马姗姗。
腰间玉坠迎风清脆,何晏枝抱剑倚柳,半阖眼睛,柳容慎望着灞水泱泱,眉间忽展,“洵微兄与钦蕴难抵小叙之情。”
“小离怡情罢。”何晏枝漫漫。
“喏,人来了。”
银镯叮铃作响,美人婆娑泪眼,对上那双桃花眼,何晏枝唇角勾起,心中顿泛怜悯,有情人难成眷属,浅声,“姑娘莫要难过,其中应有误会。”
日照青山升雪烟,平步直耸欲比天。
李暄继位,改年号崇绪。
崇绪元年,洵美讨得翰林院侍诏一职,若安守本分则也算是逍遥自在,可偏生得性子桀骜不驯,在政治上又有自己固见,又岂甘心在这一隅偏角享受清闲。
恰逢旧友于幸,其本李暄兄弟李晖麾下士兵,于幸届时已是支持李晖阵营里的副指挥官,于是前来收买李洵美,想令其支持李晖反叛。
李晖党羽再三募集,答应李洵美入发挥个人才华之职,谓其言曰,“党派纷争向来变幻莫测,谁人又知谁可入朝为王,便先有肃宗之鉴。且若你入晖王之麾下为其效力,定可一展鸿鹄。”
洵美那日醉酒甚乐,一口应允,做了个三十九日郎才,渐日摸清李晖党派仅是为广纳人士,并无何事,甚至清闲不如招侍之职,可这也为日后暄帝清算李晖残党酿成隐患。
“洵美可知酒醉误事。”
“知。”
“那你可认罪?”
李洵美唇微启,似笑似哭似癫狂,百感交集,不胜涕零。而今铁证如山又怎敢轻易抵罪?
崇绪二年元月,一牢狱小厮传来噩耗,洵美偶染风寒,不幸牢中乘鹤去。草席了了,人瘦面枯,那是我不记得多少次如此了,只是深知自己竟这般无能为力。
又闻暄帝奢糜,而偌大的皇殿内无一人敢直言不讳,昏官当政,清吏遣归;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美女在册,宴膳奢淫,为博红颜一笑,日啖三千雪莲。
我望着这归路漫漫,长夜难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