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吃吃玩玩逛逛,才走了半日小烟就走累了要她抱,待到傍晚回幻妖森林时,女孩已经蜷缩在她的臂弯睡得香甜。
她把女孩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小烟。”
眼前所见的画面越温馨,雁回的心就越沉。应着她的预料一般,烟雾再次变换后周围已不再是参天巨树,而是虫豸爬行阴冷刺骨的巢穴。她跪在湿冷的黑石洞中,向远处高高在上的存在恳求着,求他放过自己唯一的妹妹。
“只要尊者能饶过小烟一命,我愿意为尊者办事。”
端坐在王座上的人身披诡异的黑色长袍,脸被黑烟覆住看不清相貌,只慵懒地抬了抬手指她就觉得头疼欲裂,仿佛被窥探到了脑海深处的所思所想。
“小幻妖。”他嗤笑一声:“修为倒是看得过去。”
悬着的心还未完全落下,她就听见那位“尊者”说:“可我要是放了你妹妹,你要怎么保证不会背叛我?”
她紧紧捏住双拳,悔恨与无力在胸中不断翻涌。她回来得太迟了,幻族几乎全数覆灭,她没有能力为族人报仇,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幸存的妹妹。
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王座上的人庄重行礼:“您可以将我的魂魄抽出来放在小烟的身上,这样,我就永远处于您的控制之下了。”
她要保护她,要把她永远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保护她,有什么是比共用同一具身体更近的关系呢?就像未出生前,她们也曾如此相融,如此拥抱过。
她的小烟还那么小,那么单纯,如果不能一直看着她,她很快就会死掉的。
雁回难过得几乎不忍再看,不知是痛心她们的遭遇还是为少女疯狂的决定感到惋惜。
场景又切回到了森林里。昔日生机勃勃的森林如今充斥着迷雾,再也见不到栖身其中精灵般的幻妖了。
她正给眼前的人上药,下手并不轻柔,指头沾着药膏摁在伤口上刺激得少年身体微微颤抖。他紧咬着下唇,似是痛极了却仍在隐忍。
“恨我吗?”
她冷冷地问。雁回才注意到少年的样貌发生了改变,妖族特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为明显。他的皮肤已被鸦青色的鳞片覆盖,原本柔软的鱼鳍也变得锋利如刀,越来越接近自己在斗兽场看到的样子了。
少年无声摇了摇头,她却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将手中的药瓶狠狠地摔在地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恨我!你应该恨我的……”
她痛苦地蹲下身,想到什么一般,又扑过去拼命摇着他的肩膀,盯着那双越来越妖化的眼睛厉声道:
“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听明白了吗?可能,可能之前幻族被献祭的时候我太过激动,说了些难听的话,可能我是不小心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少年平静地盯着她,神情未因她的话有丝毫改变。
她接着说:“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我及时赶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一切。你已经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没必要再为我搭上一辈子。”
“小云。”少年开口,声音嘶哑低沉不复从前的清澈,看着她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雁回怔忡了一下,细密的酸楚在心底隐秘地滋生。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话本中常说的爱情,但是这样的感情……
是不对的。雁回想,如果有人将他的意义全数牵系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沉重的爱会将两个人都压垮的。
场景切换得越来越快,雁回隐隐有预感,就像戏台上扮演的戏剧,下一场也许便是终幕了。
回到生长着彼岸花的黑水河畔,她看着这具身体哀求“尊者”救下阿壬,却只能无力地被他夺去性命。雁回怒火中烧,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恶心的人,真想上去给那“尊者”一拳,把他故弄玄虚的伪装全部打散。
雁回看着少女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带着妹妹的身体回到迷雾森林,瘫倒在水边。在那水里雁回终于见到了她的脸,稚嫩、清丽,神情却有着与年岁不符的沧桑。
倒影中的少女说话了:“很抱歉把你卷入了幻境里,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身上的龙火可以对付他,我希望你能帮我。”
他?雁回想起幻境中见到的那个脸被黑烟覆盖的男人,就是他毁掉了幻妖一族,又把幻妖森林变成如今的迷雾森林的?
她身上的龙火竟有着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力量。雁回觉得肩上无形的担子更沉了些。她在辰星山混日子七年,一向自诩燕雀从未有过鸿鹄之志。但此刻亲眼见到一个无辜的种族无端被从天而降的浩劫毁灭,雁回才发现什么独善其身、混吃等死的理想都显得苍白无比。
既然她有一战之力,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呢?
好。雁回默默在心底回答,如果是我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