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远水不解近渴,高阙兵力还不如贺兰,云州最有希望,但云珵和沈均远在上谷关,卫羡君这会估计刚到奉天,消息递过去也没法在冀州地盘上调兵。冀州?冀州最近,最指不上。
忘月望着门扉理了下头绪,干脆利落道:“准备下,我亲自跑一趟高阙,一刻钟后出发。还有,你通知冀州的暗桩,三日内,我要四方城贴满贺兰城破的告示。”
六月初九夜,二更刚过,北戎开始新一轮的攻城。
敌方以草垛为基,外围盾牌,距离城墙百步外搭建高台,周边布置弓弩手。花九天和贺兰军换成飞矛,火箭点燃草垛,北戎军还是不顾死地往台上冲。
城楼上箭如雨下,花九天身后倒下一片又一片。萧昭那边也不轻松,为守住城门,投石机、狼牙拍、夜叉擂轮番上阵,把家底都掏出来了,才堪堪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硝烟阵阵,沉闷有力的鼓点掩不住漫天哀嚎声,以命相搏,遍地都是残缺的尸体,直杀到四更天。
城楼中间,花九天脸上沾满灰尘,头发丝有几分凌乱,眼中满是疲惫和无助,和萧昭背靠背坐着,一起等下一个天明。
“九天,我的人没多少了。”萧昭一如往常般平静。
花九天裹了裹披风,垂眸淡淡道:“云州若能收到萧泽的消息,算日子,天亮也该到了。”
“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他比花九天更了解云州的行军速度,也更洞悉姚聂的心思和立场。他推断萧泽十有八九已遭不测,云州怕还未收到风声。唯一的生机,就看绛花令能不能送到公子手上。
萧昭把话挑明:“贺兰守军不到五百,援军不到,今晚我要补人进来。”
花九天并不惊讶,知道他要用自己带来的那一千多人。沉默片刻,有些唏嘘道:“这会儿不嫌他们是草莽了?”
“总比没有强。”萧昭回答地毫不留情。
她的人上战场,不亚于以卵击石。可她拒绝不了,他们本就是来援城,目之所及,到处伏尸,哪一个不是昨日鲜活的生命。
花九天将脸埋在膝上,过了会抬头,眼角有些泛红:“我以前总闯祸,进了苏府惹了许多麻烦。有时候,是我找麻烦,不想庸庸碌碌。有时候是麻烦找我,好心办坏事。所以,主子尽管护着我,却也不敢全然信任我,可能总怕我会是个大麻烦。”慨叹过往,花九天语气里是怅然若失:“萧昭,我没有来处,不知归途,故而视信任,重于性命。”
清风拂过,空气中是难闻的血腥味和硫磺味。天未破晓,两个人背对背靠着,谁也看不清对方神色。
萧昭明白她的心思,故作轻松道:“人都会权衡利弊。若你没几分真本事,他们未必就会信你。你承诺他们的,不论生死,我自帮你兑现。你前日问我,怎么做到兵临城下还能嬉笑怒骂,这是战场,你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使命,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花九天深有体会,可她做不到。
“你若不方便,我替你去说。”萧昭扭头轻笑道,多少带了些可恶的善解人意。
“不用。”花九天摇了摇头。心中祈祷,盼着天明,云州的援军可以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