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下的当口,就听见隔壁桌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咱们这要上个新官了。”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单薄的汉子,如今虽说是春季,但仍旧寒冷,他仿佛对气温浑然不觉似的滔滔不绝。
“这有什么稀奇的。”另一人声音淡淡,明显年纪要大些,驼着背,黑黢黢的胡子遮盖了半张脸。
“黑胡子,你有所不知,这已经是这五年来第六个了。”说到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江时锦二人凑的近,还是听见了。
根据旨令,地方官员上任三届一换,而五年却换了五个,的确稀奇。
江时锦啃着馒头,身子略微往后挪动,这样两人的话能听得更清楚些。
叶明轩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吃着早餐不吱声。
“换那么勤,原来那瘦小子调走了?”黑胡子这才抬起头看向汉子。
“谁知道。”汉子耸耸肩,“快吃吧,吃完还得去干活呢。”
两人没再继续聊下去,这让他们颇觉遗憾。
眼瞧着他们离开,江时锦这才对着叶明轩开口:
“你听见了吧,方才他们说的。”
眼见他点头,她琢磨道:
“你刚来,没露过面,不可能有人知道你就是那个新官。若他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这其中必有猫腻。”
“我明白。”叶明轩面色凝重,“其实来之前,推荐我的官员就提起过这个若水县的事,凡是来上任的不知为何都失踪了,而且是在每年的新年。”
“那你还来?”江时锦的脸上又露出那种看傻子的神情,随即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用手指着自己道:
“不会是因为我吧?“
她的表情落在叶明轩眼中就变成了担心,只见他温声道:
“不只是这个,还有别的原因,此处地靠西辽,有盐铁来源,而且地域辽阔,想必还有别的资源。”
“合着你不是来当父母官的,来做生意的?”
叶明轩腼腆一笑,并不答话。
江时锦看着他老实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总之既然有过前例,此地一定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小心。”
“光顾着提醒我,你不和我一起吗?”叶明轩看向她,一脸严肃认真,“你一个姑娘家,这儿又地处蛮荒……”
眼见着他又开始叨叨,江时锦慌忙摆手。
“知道知道,我和你一块,但总不能什么身份都没有就住进衙门吧?”
“那还不容易,就说你是我妹妹。”
“兄妹,倒是个不错的身份,不过官簿有记载吧?”
“表妹。”
“……表哥好。”
-
当最后一抹绿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江时锦二人已身处一片黄土之地。
正如叶明轩说的那样,这里寸草不生,入目所见皆为黄沙,几颗枯枝深扎在地里,与这片荒芜融为一体。
一路走过来,这里没有京都那般规划整齐的街道,只有踏实的土地和稀稀落落的石头屋。
这样的景观在江时锦看来颇为罕见,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朝四周打量着。
这里的石屋做工看上去比那家客栈还粗糙,表面没有漆,尽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石块堆砌,夹杂着几个人头大小的方框——那是窗。
整体看起来就像个稚童随意涂抹的油画。
不知重复了多少这样的景观,总算有那么一栋房子不大一样了。
倒不是说它的材料,依然是石制的,而是指构造,模仿京都的院落制,外设衙门,里间房舍。
他们刚到衙门口时,只有一个长着一对八字撇胡子的中年男子在门前等候。
叶明轩瞧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衙门”牌子,上前向那人出示了令牌。
“在下杨井,担任若水的主簿,早闻叶大人英姿飒爽,乃京都才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作出一个标准的只有在京都待过才知晓的敬拜动作——这让她心中微讶。
“恭候已久,这位是?”
江时锦见对方的目光投向自己,垂眸一揖,叶明轩回道:
“这是舍妹,因家中父母不幸离世,这才将她托付于我。”
“这样啊。”杨主簿露出悲切的表情,体贴道,“是我不好,触及姑娘的伤心事了,还望不要介怀。”
“不要紧,表哥刚来,想必你们还有要事相商,不如进去聊?”
“啊,光顾着见面开心,竟忘了把客人邀进去。”杨主簿侧身让出大门,“请。”
杨主簿和叶明轩还有衙门的事项对接,因此她只身提着行李来到内院。
说好听点这是个院子,直白些不过一个住房大小,总共三个房间,原本是一个书房、一个住宿、一个柴房。
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