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向寄怜道歉。
阿羽在静女的眼神压迫下,也乖乖作揖致歉。实则她心里可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加上寄怜虽是华胥门人,却是岷河畔唯一偶来造访的熟人。因而,她虽弯腰举臂,埋在胳膊下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粉嘟嘟的嘴巴还调皮地撅起。
寄怜止住她行礼的动作,眼睛却看向静女:“这丫头从前是只呆头鸟,如今好不容易化形,怎么还是这般憨傻、不晓世故的模样?我师父可不会同这呆鸟一般见识。只是静女,你也别太纵着她,还是督促她勤加修炼,早日去上界谋个正经差事吧。”
阿羽急忙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才不想去上界!我只想一直跟着姐姐!”
“哼——”寄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想跟着姐姐,还是不想修炼?”
阿羽小声嘟囔:“跟着姐姐和不想修炼又不矛盾……”
寄怜:“你……”
静女摇摇头:“你天生灵性,修行却进展缓慢。寄怜说得不错,确实是我太过纵容。”
寄怜见状,挽住静女的手,劝慰道:“纵容嘛,当然是有,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她自己太过懒散吧。自你从岷河捞起一颗蛋,日日用灵力滋养着,竟是过了三百年才等到她破壳而出。你日夜教导,便是一只麻雀也早该成精了,怎知这只呆鸟足足花了五百年才化形。”
阿羽立即想反驳,偏偏寄怜句句属实,她确实辩无可辩,只撅着嘴背过身去,揪着身旁的野草,嘴里嘟囔着什么。小女娃生得肉乎乎,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活似个软糯糯的青团子。她五官精致,性格跳脱,十分惹人喜爱,寄怜看似比静女待她更为严厉,其实在阿羽面前也端不了太久。她见阿羽都快把脚边的草拔光了,微微一笑,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个酒壶,拔开瓶塞轻晃瓶身,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散开来。
“阿羽生气不理我了?”寄怜又取出杯子,转向静女笑,故意道,“唔……本来这一小瓶清灵露也不够三个人分,如此我俩分而饮之,岂不正好?”
清灵露可是华胥一绝,须用紫竹林中灵竹所制的竹筒,取霞光天的朝露,混合一种叫蒹桲的灵草汁液,再由华胥氏用古法反复蒸腾、凝露,最后再窖藏百年,方得一小壶。就连寄怜和静女尝的机会都不多,何况阿羽。
阿羽吸吸鼻子,那香气仿佛一只钩子,迫使她放下不值钱的面子,蹭回寄怜身旁。她拉了拉寄怜的袖子,央求道:“寄怜姐姐,我人小胃口也小,你就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给我尝上一口,让我咂摸下味道,好不好嘛?”
寄怜故意板着脸不答。阿羽复又蹭到静女臂旁,伸出肥肥的小手,拇指与食指比划出一条缝,眼巴巴地看着她,说:“真的就这么一小口……”
静女摇头笑笑,从寄怜手中拿过酒杯,递给阿羽,“寄怜这是在逗你呢。”
寄怜也绷不住,笑出了声。等阿羽饮毕,迎着她亮晶晶的眸光,复又为她倒了一杯。
几杯下肚,阿羽只觉唇齿生香,五脏俱暖,只是头晕晕的,感觉寄怜和静女都幻出数个虚影,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再后来,她两眼一黑,便醉倒了。
轰隆隆……轰隆隆……
阿羽被惊雷震醒。倾盆大雨捶打着河面,如同无数重锤击打巨大的皮鼓,和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引人心悸。也不知躺了多久,她猛地坐起身,尚觉有一丝昏沉。抬眼望去,窗外夜浓如墨,不见朗月疏星,只有阵阵闪电如利刃割开天幕,透出唯一的光亮。
这景象,阿羽从未见过。她惊慌呼喊:“姐姐!姐姐!……”
回应她的,只有雷雨之声。
阿羽一阵心慌,赤脚便向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