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陛...”她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话在嘴边缠绕了几圈都读不出来。
“右郎将啊！久违久违！”肃侯捋着胡子，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和少年道安，顺带用他那微微佝偻的身躯挡住了奚芫华的视线。
奚芫华在肃侯影子的保护下默默捂住了嘴，低下了头。
差点露馅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额头间贴上了一只大手，有些细茧，温热，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
仅仅贴上一瞬后，啪得一声拍响了她的脑壳。
“喝醉了呀。”对上她冷静中有些愠怒的眼神，他嬉笑地问她：“鄙什么？一喝醉就骂我，不愧是我的好上司楚昭大人。”
“卑鄙...”奚芫华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这时酒气散了不少，知道面前这人就是离王之孙---钟离宏浚了，怪道和陛下如此相像，原来是一家的，仗着自己的王孙身份连上司也不看在眼里么？
她抬眼看去，钟离宏浚傲然笑着，没有一分歉意。
而他身后的肃侯站在暗色里，冰冷刺骨的眼神直达她的骨髓，仿佛下一瞬就要活剐了她。
她没有理会，只是颇有些惫懒地垂下了眸子。
肃穆庄严的承明殿，六根沥粉蟠龙玉柱沿梁顶而上，青瓦雕刻的浮窗上挂着镂空雕银熏香炉、舞姬身穿薄罗如意云纹花裙，摇曳舞姿间却是庄严的感觉，一颦一笑都像是计量般恰到好处。
殿内的觥筹交错、笑谈欢饮，暗里却是寒入骨髓的计谋。
原来这---就是宫廷。
钟离宏浚在她的下方落座，执起绿釉执壶倒了一盏茶，轻轻递到她席上。
“可是打算回来了？”声音颇有些讨好意味。
她斜睨着看去，茶叶在白玉杯中舒展，茗香缕缕探入鼻尖。她轻轻抿了一口，苦涩在唇齿间一点点化开。
“嗯。”她点头道。
他高兴的轻呼一声,带着卸下包袱的轻快感：“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你那些事务我都快累死，日日吃不好睡不暖，就盼着你回来了。”
他侧过身，恣意地半躺在席垫上，长腿一伸占了她的半边地，奚芫华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地往旁侧了侧。
钟离宏浚伸了个懒腰：“你这统领当得也忒苦了些，寅时便要起床操练，处理一天的政务，时不时还有鸡毛蒜皮的小事要管。”
“是的。”她冷淡答道，因为楚昭便是冷性子，她端起茶盏，氤氲水汽直扑面容，其实内心十分想拒绝。
她是个懒性子，二十岁的大姑娘，迟迟不结亲，就是不想出嫁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只要想着干这许多事情，她宁愿倒地不起。
罢了罢了，不过一年之期，她勤奋一次，只盼望着没了阿铭叫醒，她还能起来。
她放下茶盏，不觉间，献舞也近了尾声，羽衣翩跹，渐渐向殿外退去。
猝不及防磬钟撞响，洪明钟声响彻云霄，余音停留在胸中回响，谈笑的官员肃容，整了整衣袖，归了席位。
不过须臾，殿内已静谧，就连钟离宏浚也收起他不正经的模样，身姿端坐。
浮窗下挂着的香炉中丝丝缕缕探出的袅袅檀香，最后融入进温润白玉铺造的地面。
见此，她也不禁挺胸，不假辞色地正坐着。
少顷，又是一声钟鸣，宫娥列成数排入殿，手上稳又轻地将案上茶水撤下。
奚芫华静默地不敢动弹，许久未闻第三声，壮了胆子向看外去，却与一人视线正正对上，慌乱低下，那抹明黄如此亮眼!
与此同时，肃穆的第三声响起，鞭炮齐鸣，屋外唱响陛下驾临，她同在坐官员出席叩拜，高呼“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赐宴。”与这隆重喧嚣的仪式相比，皇帝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倒不像是在庆贺他的生辰。
她有些好奇地想再看去，只是恐惧终是战胜了好奇，只得眼睁睁见着那双绣着暗纹的靴子从旁经过，心里一颤一惊的。
宴席启始后，一碟更盛一碟的精致佳肴摆了满席，为皇帝准备的道寿声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陛下夙兴夜寐，勤恳为民，臣寻了些药材，祝陛下如日月长明。”
同时站在一旁的老宦官报上寿礼：“太尉献上：沉檀龙麝各百…”
“朕在此谢过外祖父，听闻您近来多思虑，也应多休养。”
…
奚芫华句句听得认真，只因太尉后是丞相，二人皆位列三公，居右席，距离她的位置也是不远了。
她的内心打着鼓，不知轮到她时应该说些什么，好在至少还有十余人才是她。
为了掩饰紧张，她夹起菜肴，味同嚼蜡，暗暗琢磨着楚昭的性格以及会询问的问题。
毕竟陛下和楚昭是共同长大的伙伴，一起读过书上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