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石路回屋,曲折回旋,池馆水榭,翠鸟在竹林间戏耍的脆声,一点点平复奚芫华的心绪。
屏退了小厮,她独自进了院中,竹亭如意圆桌上摆着精致午膳,但她已无了进膳的胃口。
负手进了房里,丝竹还在酣睡,她不忍将她叫醒,隔着屏风在案前写字。
寥寥写了几张字。
她举起来看,却怎么也不像楚昭的字,想起今晚还要去赴宴,烦躁地把纸张扔到了一旁,瘫在案上。
视线所及处就是那张白玉屏,用上好的白玉雕琢成的支架,屏面上画着的是三名俊秀少年郎骑猎的场景。
为首一人侧着脸,张开弩箭,衣诀翻飞间是冷傲孤清的气质,眼眸间是傲然天地的强势。后面两人紧随其后,眉目飞扬,恣意少年。
她仰望着画,不经对上了为首之人的深眸,细细看着,似乎画中之人也在斜睨着她,不由心中一紧,划开了视线。
窗外开着石榴花,沿着打开的窗口探进来枝头。
分明知道不过是当今皇帝的一幅画,她在心中嗤笑,对自己的胆小如鼠有了深刻印象:
我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从暗箱里拿出一本书,这是肃侯给她的书,上面记录的是皇帝的琐事。
她打了开来,书页被翻得皱了边,翻开页封,里面的内容熟悉无比。
索性扔下了书,闭眼躺在塌上,轻声背诵着。
“元平七年,中宫得喜,生于七月初三,为龙子,帝大悦,借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取名芳泽,数月,赐封太子。
太子十岁初,先帝崩逝,钟离芳泽即位,为少帝,后匈奴扰汉,帝夙兴夜寐,御驾亲征数月,平乱,民心大定...."
不知多时,她瞥见地上多了道影子,不再念了,坐起身来。
“娘子,你在说什么?”丝竹揉着眼睛,从屏风后走来,懒懒地翻开塌边的书。
眼见丝竹就要看见了,她眼疾手快的按住书封,面对丝竹不解的神情,她抚着她的手,柔声道:“你不饿么?后院摆了膳,快去吧。”
丝竹懵懵地点点头,按在书上的手抽开了来,挠了挠头出门了。
关上的房门正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不仅是门,楚昭房内布置及其简朴,甚至朴素。
身下这罗汉榻不知用了许久,到处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更不言少有摆件,听闻就连这屏风亦是他亲手所绘。
奚芫华叹息一声,下榻藏好了书,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再次落在了屏面上。
这画工技艺精湛、栩栩如生,那画上之人仿似即将越出于纸面。她看着看着,不由入了神,茫然地伸手。
眼前似乎闪过豆蔻之年的自己--
“陛下英勇!陛下万岁!”她跻身在人群中,垫着脚望着皇帝的乘與从身旁经过。
陛下束发之年御驾亲征,取下单于首级,汉军大败匈奴,几十年来的欺压终得反击,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萧鼓沸腾。
以至于这次皇帝出宫祈福,前有羽林军护卫,后有宫娥宫侍跟随,依旧是万人空巷。
鼓声伴着御辇,明黄色的轿帘绘满了龙纹,四周垂落着流苏,看不见轿中人。
御撵越来越近,人群发出喧闹,紧接着皆伏跪在地,声呼:“陛下万岁!”
奚芫华被人推搡,一个不甚,手中的物什划破天际,悄然破开重重轿帘,落入了御辇中,她慌乱跪趴在地。
“这是什么?”皇帝轻磕轿身,声如冷玉,夹杂着些许疑惑。
她被守卫拖出人群,额头紧挨着泥土,感受着阴影全部罩住她,冷汗在全身爬索。
“回…回陛下,是糖葫芦,小民不甚惊扰圣驾,求陛下恕罪!”
“糖葫芦?”皇帝在思索,不久问道:“是吃食么?”
“是,熬糖后用山楂滚制完成,求陛下恕罪!”
皇帝轻笑一声,明朗如晨曦。“你倒是句句离不开恕罪,既如此,这糖葫芦便当你卖予朕了,弼宇,给她银钱。”
“诺”
她扬起身子,正待接过,突然一道道身影从路旁现出,武功高强,转瞬间已杀死几名侍卫,为首一人接近轿撵,冷锋的刀光一闪而过。
奚芫华惊呼一声,剑身擦着脖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不知哪出现的细长竹棍刺入了刺客的喉咙,一击毙命。
她定眼望去,只见那刺客倒地,喉间是一根糖葫芦串,鲜血冒出来,溅染了颗颗红山楂。
“保护陛下!”一列御林军纷涌而至,手持钺戟,极速围住了御辇。不多时,一将领站在她身前回禀:“启禀陛下,逆贼已均被拿下。”
“走吧。”
皇帝一声诏令,冷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侍卫拖走了刺客的尸体,只余一根染了血的糖葫芦落在烈阳下,鲜亮如火。
鼓声再次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