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剑拔弩张。
凌婳就着山间含着水气的凉风,以及透过剑柄传来的寒意,转了转头,摇摇晃晃,就跟早上刚刚醒来犯困似的。
“杀了我啊,大人。”凌婳眼眸中的玩味溢出来,带着审视,令白云鹤非常不适。
但他也确实没有打算要伤人,只是长久以来的骄傲与自衿让他骑虎难下,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他喵了一眼凌婳的手,果然发现她手握着剑柄,不由得加强警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其实早就死了,我是只鬼,我现在只所以还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我一直都在伪装活人,等哪天我不想装了,那我就是真的死了。所以如果你用剑抹了我的脖子,你也不用负任何责任,是我杀了我,与你无关,动手啊。”
白云鹤给自己找好理由,放下剑柄,平复情绪:“疯子和傻子,不在我要杀的人里。”
凌婳反将一军:“我不是,你才是,有朝一日若白特使厌弃自己,可千万不要对自己动手。”
“哼。”白云鹤气得糊涂,竟然转身往普济禅师庙的方向去了。
凌婳出言提醒:“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会武功,你用不着太紧张。”
白云鹤气笑了,他停住脚步,转身笑骂道:“你不会武功,你拿剑干什么?”
“装。”
“你不会武功,你争武林盟主干什么?”
“碰运气。”
“你不会武功,玉衡令怎么会在你手上?那个什么蓬莱的道长他眼瞎了吗?”白云鹤出言不逊。
“他本就是个盲人,你在现场,你难道没看见他眼上的青纱吗?我看你才像个瞎子。”凌婳淡定反驳。
白云鹤:“……”
白云鹤对他表哥的眼光还是有些自信的,他表哥说想见的是“未来的武林盟主”,白云鹤隐约意识到他指得是凌婳,既是如此,不会武功就不会武功好了。
从昨日凤凰台上的表现来看,她同自家表姐的关系好像还不错?而且此人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想是孤女,很好掌控。玉衡令在她手上,经任重那一闹,已是名正言顺,若她真成了武林盟主,同她搞好关系,对陆府有益无害。
白云鹤虽自诩不与官场中人同流合污,但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潜移默化了,当即示好:“你是要回陆府吧,既然你不会武功,那我用轻功送你回去?”
“朱雀楼消息流通天下第一,你表哥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未下江南之前,是个妓子吗?我身怀有孕,不宜颠簸。再者,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走。”
这个白云鹤还真没听说,朱雀楼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就算陆九龄知道,“武林盟主是个妓子,并且还身怀有孕”的消息,他也是绝对不会让人往外传的。
白云鹤屡屡稍拒,深觉今日时运不济,一声不吭,扭头就走,他打算回庙里,再拜他几拜,多烧几柱香,好好去去晦气,多捐些香火钱,破财免灾,求个心安。
普济禅师庙中的段衡缓缓挣开了眼睛,他顾不得自己口干舌燥,趿拉上鞋就要往外赶,刚好就和端着碗米粥的雪流苏撞了个满怀。
“怦——”瓷碗四分五裂。
“姑娘,你没事吧。”
这话雪流苏不爱听,当即有了脾气:“叫什么姑娘,叫姐姐。”
可惜她忘了,这里不是对她有求必应的菡菡山庄,段衡也不是事事都会听她的下人,他的脊背是挺直的。他虽出身奴隶,但在那足以决定他一生性格的少年时期,他是幸福的。
雪流苏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也注定不会得到段衡的尊重。
段衡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身上只有中衣:
“谁……给我脱得衣服?”
“住持啊。”雪流苏不明所以。
段衡顺势道:“代我谢谢他。”随即抓起衣服,囫囵套上,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找几个人,说一些事情,然后回青州。”
雪流苏不怎么满意他的答复,但也隐约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只好退而求其次,试探道:“你不跟我回菡萏山庄,看看你的亲人吗?”
“姐姐,你觉得什么是亲人呢?”
“就是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可以同患难,共富贵的人。”
“哦,”段衡扑通一声跪下,“姐姐觉得,我们像吗?”
“……你,是在怪我。”肯定的语气,雪流苏有些无从下手,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姐姐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认我,凤凰台上为什么要用那么不堪的方式?”
段衡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