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恐不安当头罩下,胆颤之感萦绕全身,普戒犹如丧失理智一样急声痛诉——
“为何要押着我!我犯了哪条律规!违了哪桩礼教!”
“朗朗乾坤还有无王法!”
“定北王府嚣张至极!对无辜之人动用私刑,简直是一手遮天!”
“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直至被江淮捂住嘴巴,拖入林中的最后一刻,“不仁行径,不可宽恕!佛祖释尊必会降诸天罚惩戒!”
玉狮子马的耳尖上冒出一撮呆愣愣的绒毛,一抖一抖的,煞是有趣,明鸾正凝神看着,闻言,眸光中的点点柔意便失了大半,换作森森冷然。
降诸天罚。
明鸾只觉讽刺无比。
可就算一语成谶又如何,这一世,明家不会重蹈覆辙。
父兄不会殒命,定北王府也不会落入不复。
阿昭,更不会满身鲜血,于座座京观下,露出那般悲绝神情。
带着哭腔惧意的诵经声,自密林之中传来,磕磕绊绊,断断续续,不消多时便没了响动。
紧接着,些许模糊的啃食之音渐显。
最终,一切皆归于沉寂。
“虚远大师胸怀慈悲意,修持菩提心,明知灾祸之源,却仍是收留了你。”
“而我,可没那良多的无端善念。”
“杀一人,保下你这条命,说不定也保下了禅院众僧。”
明鸾看着远处的天幕,缓缓开了口。
同屋而居,许在不经意时就已发现丝丝异常,长久之下,串联并起,就成了致人于死地的隐秘。
纵使还未察觉,但明鸾宁可错杀。
重来一次,提早断绝抹除,就再没了告密的半分可能。
.
天色将晚,欲沉的落日映照,明暗交替,白日里瞧着壮丽的景色,此时竟显出几分可怖。
定北王府众多人马行于归途,亲卫们警醒百倍,极尽职责所能,以防意外突生。
骤然,山林鸟兽四散奔逃,带起阵阵回响。
继而,又是一阵兵戈相斗之声。
“禀告郡主,是金家的人。”前方的亲卫已探明情况,对明鸾回禀道。
“嗯?”明鸾似乎有些意外,片刻后才再次开口,“灵玉,你说…”
被明鸾相唤,灵玉眼里透出清亮喜悦的光,一脸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你说会不会,我突然就听不见了。”
“啊?”
“你也听不见了。”
“啊?啊?”
“大家都听不见了。”
“啊?啊?啊?”
眸中带了些许狡黠之色,明鸾想着,金予白能厚着脸皮如无其事,那她就能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叫多大声都听不见。
除非麻烦缠身的小少爷主动认下救命之情。
王府亲卫步步相随,不欲主上涉险,明鸾便只得停于远处。所距不算近,天色也不算晴明,但金予白那身打扮,着实晃眼,堪堪望去就知道哪个是他。
“长剑使得不错,招式行云流水,偏又吊诡难测。”
“身法也尚可,瞧着游刃有余,许能少受些伤。”
“晃来晃去的光点是耳坠?”
“襕衫虽浮夸了些,但衣料却是上乘之品,制成锦袍应会好看。”
“回府之后,给阿兄…不,他不需要。”
“要给阿昭做一件。”
明鸾饶有兴趣地看着,甚至坏心地品评了起来。
可还未等来金予白的朗声呼救,场中境况陡然骤变,越来越多的杀手围向金家所在,敌众我寡之下,已现颓势。
“金家,或许有些用处。”
思虑了几息,明鸾见身旁的灵玉仍是一副困惑不已的苦恼模样,唇角弯起,添了几分笑意,“灵玉。”
“诶诶!小郡主有什么吩咐?”
“将人救回来。”明鸾又补充道,“不急,慢慢救。”
锦上添花很好,但却远远好不过绝渡逢舟,雪中送炭。
她不是那悲悯苍生、渡人苦海的无量菩萨,若是出手济困扶危,可是要回报代价的。
.
“灵玉姑娘,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动作稍快一些?”
“这人还没死呢,着什么急。”
“万一…”
“万一死了,就更不用着急了。”
“可是郡主交待了…”
“小郡主说的可是,慢、慢、救。”
几句无奇之言,令得一同前去相救的亲卫们双目睁圆,似颇受震撼,心下惊动之余,开始不住地琢磨——
人活着,着什么急。
人死了,还着急什么。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