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圈入怀的沈月明，贴着那结实的胸膛，隐隐能听见兰云开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不急不缓，平稳有力。
毫无疑问，是颗健康的心脏，还跳得波澜不惊，没有丝毫紊乱。
看呀，再怎么十恶不赦之人，竟也同样有颗活生生的心。
歇了好一会儿，沈月明缓过劲儿，终究是睁开双眸。
她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沉默良久。
兰云开也默不作声，为沈明月擦干朱唇血迹。
他的双手丝毫不闲着，很是耐心地为沈月明按压揉搓些重要穴位，防止因逼迫太急，这怒火攻心，郁结于胸，对她身体造成过多损耗。
“我要喝水。”
沈月明费力开口，有气无力的嗓音细若蚊吟。
兰云开却听得清清楚楚：“好。”
他起身去桌侧，亲手从那一直备着的暖壶里，倒出一大碗温水，扶着沈月明，慢慢将水喂下。
三天三夜未曾喝过一口清水的沈月明，简直久旱逢甘霖。
温润的液体充盈在口腔，顺滑地滚过喉管，仿佛浸润了肺腑。
竟令她产生出一种诡异的、生命复苏般的留恋感，以及身体求生本能，带来的可笑感激。
“我还要。”沈月明仍是嗓子焦苦，渴得不行。
一碗水喝下，如石沉大海，毫不顶用。
“骤然饮太多水，你会不舒服的。”兰云开用着哄小孩吃药般的语气，“阿霁，喝点粥吧。”
沈月明像是想开了，收敛起全身是刺的敌意，她微微颔首：“好。”
收到眼神示意，角落里的内侍，便从不知更换了多少次的食盒里，取出热着的炖盅来。
内侍用银质餐具盛了一碗碧粳粥，踩着小碎步，毕恭毕敬地呈上前。
粥熬得极好，稠稠糯糯，飘着丝丝质朴的米香。
兰云开捏着汤匙，舀起一勺粥，在唇边吹了吹，温度适宜才递到沈月明的唇边。
很久没人如此喂她了。如此进食的沈月明并不习惯。
但双腕被锁着不能动弹，沈月明也就顺着这般喝了。
一口粥咽下去，胃里暖暖的，勾起了她的回忆，思绪有些恍惚。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年幼时，自己刚入千机阁不久，受了罚断了胳膊，少阁主也是这般给她喂吃的。
真是太久了，久到连记忆都有些晕染开，模糊不清。
沈月明安安静静小口喝着粥，显得乖顺异常。
兰云开用汤匙仔细地一口一口喂着，看这那低垂的眼帘和黯淡的杏眸，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真服软了么？
他并不很确定，毕竟兰云开太清楚，沈月明从不是个易受胁迫的性子。
靠着脆弱人命搭建条件，诚非长久之计。
罢了，姑且算个好开始吧。兰云开抿了抿唇，清楚自己是在自我安慰。
但自欺欺人的感觉还真是不错，让他无法拒绝。片刻的安宁，即使掺着虚假，也往往是美好的。
沈月明只喝了半碗粥，便觉着胃有些不舒服。
许是过久未曾进食，如今吃点什么，都令她有点想吐。
沈月明摇了摇头，不想再喝，她肆意试探：“我要回千机阁。”
“可以。”兰云开点头允诺：“等你休养好了，回去看看也没什么。”
此言一出，沈月明生出几分安心。
看来这喜怒无常的疯子，还没动手将阁内众人都杀光。
“你得放了我。”沈月明也不想讲道理，放肆得咄咄逼人，“难不成，你想让我一直都带着手铐脚镣么？”
兰云开搁下粥碗，挑了挑眉：“这得看你。”
“若你不放心，大可卸了我的手脚，岂不方便得多？”沈月明扯了扯胳膊：“这锁链勒得我肉疼，瞧着也糟心得很。”
“从阁里出来的，谁不会自接关节。”兰云开觉着这小心思有趣，戳破逗她：“与其脱臼白白受罪，阿霁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你这油盐不进，我……”沈月明话说一半，突觉身体异常。
鼻腔涌上一阵湿热，血液如水流淌而下。
沈月明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出血，液体从泪腺里涌出，红红一片模糊了视线，双耳也泛起了热，湿漉漉的。
“我……”
铁锈味儿充斥着整个口腔，沈月明一张嘴，大口的血液就从唇边滑落，堵得她几乎说不了话。
自己这是中了毒么？
沈月明低头看那殷红血液，一时间竟没觉得身体有多痛。
无色无味，银不能验，七窍流血，弹指断肠。
许是鸩毒？
痛无所察，人无所救，沾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