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浅笑,并无大喜之意,正契了佛家的宠辱不惊、佛心清明,太后见之,又平添了了几分好感。
“向佛之人,多是菩萨心肠,与世无争,倘若宫里面多几个这样诚心向佛的,何愁宫闱不宁?皇帝你说呢?”
顾盈盈听太后如此一问,便知计已成,局将定,这数月来抱佛脚的功夫没白费。
岂知却听皇帝道:“母后说的极是。只不过说起这佛,朕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得了一本禅宗典籍,是南唐时候的《祖堂集》,朕闲来翻阅,发现里面有段对谈,煞是有趣,顾小姐可猜得出是哪段?”
声音自远而来,落在顾盈盈耳中,有些不真切,不真切得叫她竟忆起了一位故人。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
顾盈盈身子轻颤,眸子上笼了一层薄雾,半晌后,才回过神,将头又埋低几分。
“臣女不敢窥探圣意。”
皇帝道:“这对谈出自卷十二仙宗,一位叫长庆的弟子问他的师父,这修行有什么捷径可走。师父听了这话,便训斥徒弟,修行哪里有什么捷径,修行走捷径,实属恶行。”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不会多想,可顾盈盈听着,却觉这皇帝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自己,但他高居龙庭,怎会知晓自个临时抱佛脚之举?
约莫只是巧合罢了。
皇帝接着道:“徒弟听了这话,便不服了,对师父说,你自己答不出,便仗着师父的身份,拿这些话来糊弄我。”
言至此,皇帝停住,龙目携着笑意,盯着垂首的顾盈盈,低声又道:“顾小姐,你既是在庵堂长大,那定是熟读佛经佛典,你说说,这位师父是如何回的?”
太后听到此便知晓,皇帝已起刁难之意。
只是,皇帝厌恶顾家女,直接撂牌子便是,又何须还出什么题,说这般多的话?
话落,顾盈盈久久不答。
她不是没读过《祖堂集》,也不是不知晓这段对谈,正是因知晓,故而才不敢答。
只因那师父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先撩者贱”。
此话并无深意,便是按字面上解,谁先发难,谁便是那犯贱之人,若顾盈盈真如实在御前道出这四个字,那岂非是在说方才故意刁难自己的皇帝是犯贱之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此一来,便也正中了皇帝下怀。
皇帝似看穿了顾盈盈的心思,笑意渐敛,道:“顾小姐答不出?那朕便有些怀疑了,你当真是在庵堂长大的?”
镇定如顾盈盈,此刻后背也已隐隐有冷汗渗出。
答了是犯上,不答是欺君,答是错,不答也是错。
那究竟是答还是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