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画儿上挂的是四君子:梅兰竹菊。
每有客来,练文鸿便常请赏。更是自比此室为兰室,此居为兰居。
若是无人听的出他的暗语,他便自得其乐,暗中窃喜,将人评判一番。
若是有人听的出来,他便要略做一番考验,然后再引以为知己,共谋大事。
如今,他就站在这兰花下,望着那斑斓,妄图藏起自己的闌器。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一层层滑落,很快浸湿了他的领口。
练文鸿心知,这一答,足以决定他的人头所属。
背着双手的少女,似是玩心不改;悠悠晃荡着自己的双手,自得其乐。
然她这番姿态,落在众人眼中,更是火上浇油。
“你——”
睿王刚要张口,便被身旁的幕僚立刻打断。
“王爷,茶凉了!”
充当侍从的幕僚,着急忙慌的大动作端起茶盏:“属下先给您换盏茶!”
捧起茶盏,幕僚匆匆走出厅堂。随手抓了个人去换茶,他又赶忙径自小跑了回去。
只生怕他这一个错眼,便没能拦住冲动的睿王,再寻死路。
睿王冲动自大,不曾注意过些事情。但他作为常伴睿王的幕僚,却是一清二楚。
这使者,可是从未向代王行过礼的!
少女含笑瞧着那幕僚匆匆地去,又匆匆地来,眉眼唇角弯弯,俱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但幕僚却胆战心惊,生怕她下一个又将矛头对准他们睿王。
好在,她并未多言。只又将目光落回了练文鸿的身上。
“不敢——欺瞒大人!”
所幸,练文鸿也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妥帖的说辞。
“文鸿绝无此等心思!”
“只是正所谓君无家事,事事皆为国事!文鸿之所以敢言,也不过是拳拳一片忠心,盼能为我主分忧一二!”
“毕竟这天下至美之事,不外乎阖家欢趣,尽享天伦之乐!”
练文鸿口中高呼,心下却是一松。
这般的借口,料想这使者定是无话可说!
黄毛小儿,竟想以此手段、为他扣高帽、做杀局?
痴人说梦!
高堂明镜,金鳞鱼龙舞一身。
“哦?”
使者闻言,并未放过他,盯着他继续慢悠悠道:“‘盼能为你主分忧一二’……这你主,是何人呐?”
“自然是——”
练文鸿狠狠一咬舌尖,险险咽下了喉头将出之语。
差点就上钩儿了!
这阴险小子!
练文鸿背后乍起一层虚汗,反复浸湿了他的脊背。
他知道,这一关的回答,远比上一个更为凶险。
如今在场的,可以说都是代王的人。
但他的直觉,以及多年来浸淫官场的经验告诉他,他绝不能——至少绝不能在这个使者的面前,认错效忠的“主人”。
瞬间的惊惧令他寒凉透顶。
难道、难道这锦衣卫当真属于少帝?
可是代王、代王……
他不敢冒险,几番思量下,择取了一个最为安全的答案。
“自然是我大启万民之主。”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再不复先前的自傲,满是小心翼翼道:“若真能为我大启之主而分忧,下官此生无憾矣!”
“文鸿自知是为不自量力之举,但亦知是我等义不容辞分内之事。”
“此下官之愚见,不想惹使者见笑。实乃文鸿万万之罪过。”
“文鸿呐,真是谦虚了。你——何罪之有呢?这一片的拳拳忠心,可当真是令闻者泣泪、见者动容!来日,吾必亲表帝下,以全大人之忠贞。”
使者意味深长道:“更好,为大人正名。”
闻言,练文鸿的脸皮接连抽搐几番,却终究没敢问上一句:正名什么,正什么名?!
“使者所言极是。”晋王徐徐开口,“练大人这般关心体谅父王辛劳,如此赤胆忠心之举,倘若父王知晓,定然欣慰。”
“皇兄所言不错!”肃王亦道,“待得回京,本王定要与皇兄一同亲禀父王此事,好为练大人记上一功才是!”
“何止何止,我朝正缺如练大人这般爱君亲君之人,只是记上一个,又哪里够呢?”使者笑眯眯道,“练大人以为呢?”
他以为个甚么!
这竖子小儿!
莫要以为他听不出来这含沙射影!
练文鸿的脸皮又抽了抽,好在他修行不错,最终还是按捺了下去。
否则今日,势必要让这小子付出代价!
狂妄小儿!
练文鸿心中骂地起劲,脸上神色却是越发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