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既然进了冷宫,便是毁了这辈子,没几个妃嫔受得了这般刺激。比起外面那些神志不清的女人,她们娘娘如今这情况,还算好的。
她劝不动娘娘,又怕说得太过让娘娘疯病加重,踌躇过后,只能随她。
冷宫,顾名思义,宫中是凌乱且萧索的。
几棵早已枯萎的柳树稀疏分布,茅草和枯枝散了满地,一脚踏过,窸窸窣窣地响。
宫中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女人,她们大多对姜思菀视而不见,不过也有例外。
“皇上!皇上今儿怎么来臣妾这儿了?”一个女人跌跌撞撞朝姜思菀跑来,她衣衫半敞,发丝凌乱,只在茅草一般的发丝间隙依稀窥见一张还算娇美的面孔。她停在离姜思菀一寸远的地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中礼。
姜思菀并不惊讶,反倒是驾轻就熟地挥挥手道:“是,我来了。今儿就歇在你宫中。”
那女人闻言,并未对姜思菀的自称有半分疑虑,反而喜上眉梢,大笑着跳起来往回跑,“皇上宠幸我了!皇上宠幸我了!”
“慢点。”姜思菀目送她回去,见她无恙,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
穿过石板路,再过一棵干枯的垂杨柳,前方便是冷宫厚重的大门。
今日门前似乎格外热闹些。
那扇只供吃食的口子太小,姜思菀从门内往外望,只能瞧见远处暖黄色的宫灯高悬,宫灯前头,是一个男人的半边身子。
那男人戴着一顶嵌金三山帽,面容很白,眉目俊朗,却不张扬,暖阳洒在他身上,似是勾了一层淡淡金边,渺渺茫茫之间,恍然一副慈悲像。
以往这冷宫外头除了两个对她爱答不理的守卫,便是一地萧条,哪来的彩灯和男人。
何况是个这么好看的男人,看着就是个心善的主儿,莫不是她撞大运,遇见不小心溜达到冷宫来的大人或是太医?
姜思菀心中一喜,迫不及待趴在门前,便要开口:“这位……”
喉中的‘大人’二字还未脱口,男人眼睫一颤,朝她望来。
只一瞬,那副柔和的慈悲面孔碎裂开来,露出丝丝毒蛇一般的恶意,他开了口,声音沉沉,语气却极尖锐,“哟,可真是巧了,皇后娘娘莫不是知晓奴才要来,特意来迎接奴才的?”
姜思菀一懵。
“今儿是贤妃娘娘生辰,皇上下旨大办,晚上还请了各宫娘娘和朝中大臣同去赴宴。贤妃娘娘心善,还记挂着您在冷宫难捱,特意吩咐奴才给您送碗人参汤。”他语气一转,唇间噙了一抹冷冷的笑,自手中的食盒中端出一碗黄澄澄的汤羹,作势要往门中送,“只是御膳房今儿人手不够,现做不成,只能请您食些贤妃娘娘用剩的残羹了。皇后娘娘……该是不介意的吧?”
他的双臂抬起,靛青色的绸衣裹在身上,衬得手掌更白。
姜思菀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一身靛青,一口一个奴才,哪是什么善人,分明就是个来专门羞辱她的死太监!
只是……
姜思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碗汤。
迷蒙的热气自盅中徐徐飘出,热气下头是被炖成金黄色的浓汤,点点红色的枸杞浮在上头,冷风一吹,那股浓郁的香气就止不住往姜思菀鼻尖里钻。
这不是巧了吗?她正饿得发慌,就有人来给她送汤。
姜思菀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欣喜,她装出一副被羞辱的模样,并未回答,而是伸手要去接汤。
那人似乎不太习惯她的沉默,有些惊异地看着姜思菀伸手,细白的指尖将将碰上瓷碗之际,那人却是双手蓦地一抖。
“啪嗒。”
瓷白的汤盅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浓香的人参汤没了支撑,瞬间泼洒在地。
“真是对不住,都怪奴才手抖,竟是不小心摔了。”他道:“这汤没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奴才吧?”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姜思菀这才真的生出几分火气,“你!”
你个半天,她也不能对这死太监怎么样。
死太监见她恼怒,笑得越发开心,他似是终于畅快了些,上前几步,凑近门前。
“姜思菀。”他眼中有浓稠的恨意翻腾,没有同方才那样阴阳怪气的叫她皇后娘娘,而是直呼姓名,似是终于褪去面具,露出他隐藏起来的真正面目。
他的声音很低,一字一顿道:“你、活、该。”
……
莫名其妙被一个死太监羞辱一顿,姜思菀回去之后蔫了不少。
季夏对于她没能带回食物这件事早有预料,她在外头拢了拢茅草,晒过之后铺在两人榻上,多少能抵挡片刻冷寒。
这一日光阴庸庸碌碌过去,姜思菀白日里受了气,又分米未进,夜色渐长之后,左右睡不着。
她索性披衣下榻,悄声开了殿门。
意料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