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听他声音淡淡,欢喜亦淡了下来“你这两夜总起高热,孟叔夜间要过来守着你,白日我便过来帮孟叔看看你的伤。”
她转身给他添了一杯热水,“孟哥哥,你放心,伤势等到下月你上京的时候,必然已经好全了。”
他看着她手中的水,没有接,“我已好了,自己来便可。”
他起身欲自己去满水,却发现仍然用不上力。
“孟哥哥,昨日给你吃了镇痛的药,这两日,你会觉得身上格外虚弱无力些。”六娘见他欲歪倒,忙上去扶他。
他颓然坐回去,蹙眉甩开她的手。
六娘分明看见他眼中的不耐,心内难免一凉,她将水杯轻轻放到他榻边的案上“那,我将水放在这里,你自己取。”
孟简之此时盘腿坐在榻上,他将眉头紧拧成一个川字,室内灯火暗暗,他坐在阴影处,脸色煞白的如同玉面罗刹。
如此,六娘怎么再会感觉不到,他在推拒她。
她敛了眸,不再看他,抬步向门外去。
到了门边,她突然驻足,回头看他 “明日,我……”
“明日不必再来。”
六娘低了低头,推门走出去,她本来要同他说的便是这个。
他的伤虽未好,可既然熬过了这两日,便不会再有大碍,只要他按时喝药,总能在去上京前好起来。
寒窗十余载,他如此在意春闱,必然不会在这上面为难自己。
既然他如此避讳于她,她便由他自己照顾自己去就是。
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六娘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果然赵仕杰说的对,她只是个火炉,若要试图去融化冰山,还未及到山脚,便要自己先熄了火不可。
何况,他还是拢在层层云雾中的冰山,六娘愈发看不透他。
昨日,孟叔动了那样大的怒。
那是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他那般执拗地对抗孟叔的棍棒,什么样的事情竟酿出他那般决绝无望的双眼。
她不知道,也许她一辈子不会知道,他只会这般冷漠地让她远些,再远些。
而她亦渐渐开始害怕触及到他的逆鳞。
六娘抬头,忽而看将孟叔推开屋门进来。
六娘只是打眼望过去,就发觉他今日容色疲惫,步履不稳,神色亦比往日恍惚。
她走过唤他了一句“孟叔?”
他似才察觉六娘亦在这里。
孟叔转过头来,看着六娘半晌,眼眸才渐渐有了神,他叹道“六娘,今日累坏了吧。”
六娘没接他的话,只是笑道“孟叔,孟哥哥已经醒转了,看他的样子,好了许多,只要按时吃药,不会耽误下月去上京,明日我便不来了,孟哥哥说他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两日,为了那小子,你辛苦了。”孟叔埋头一叹。
六娘看着孟叔的容色,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孟叔是刚从药铺回来?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病人多,太过劳累了?”
孟老爹面上笑笑“是啊,有几个棘手的病人。”
六娘这才笑道“说明再汝宁啊,大家都信任孟叔的医术,才不去别家,只来孟叔这里。孟叔若是太忙,可以叫六娘去帮您,您教了六娘这么久了,六娘除了给家人治伤,还未曾真正看诊过什么病人呢。”
她这些时日读了这么多东西,她倒想真上手试试。
反正,孟简之是不愿见到她的。
孟老爹叹口气,“六娘跟我来。”
他引着六娘进了一旁的堂屋道“药铺日后不再需要任何人手,前些日子招过来的孩子们亦遣散了。”
六娘神色一呆,她知道孟叔家里药铺的口碑一向不错。
“过些时日孟叔便打算将药铺盘出去。”
六娘起身接过孟叔递给她的水“,这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可是因为县令加了住税?可,孟叔的铺子生意一向很好,莫非,也转圜不了?”
孟老爹无奈地摇头哂笑“等简之春闱结束,即便不留在上京,也会被委任到地方,汝宁是留不住的,不如早早将这些物什早日处理了,换些银子,到时候,六娘便可同简之一起去上京。”
六娘垂头,是啊,到时候大抵是不能再留在汝宁的“也好,铺子既然出手了,到时候,孟叔便可与我们同去。”
孟老爹看着她又添道“六娘,这件事情,先不要同简之说,春闱在即,不能影响他,何况,他如今身子不好,不能在此事上分心。”
“好,孟叔放心,六娘不会与孟哥哥提及此事。”六娘看着孟叔神色,只是不知为何,心内愈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孟叔同她说的缘故,是否就是真的缘由。
“不过,眼下,铺子要当出去,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处理,孟叔这些日子有俗事在身,六娘可愿意帮孟叔处理铺子?原本这些东西便该交在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