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却挣开她的手道“六娘,你不要拦我。”
六娘没有想到,她根本劝不动孟叔。
幼时,孟叔惩罚孟简之,她站在旁边眼泪汪汪地瞧着孟简之,神情可怜得仿佛那板子是打在她身上似的。
孟叔每次见了,便先于心不忍,落下气势,怒斥孟简之,说是看在六娘面上,便饶过他。
可此番,六娘,也无能为力了。
她缓缓蹲下身,看着孟简之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已然哭成一个泪人。
“孟哥哥,不论是什么缘故,都先向孟叔认个错吧。”
孟简之却抬起幽深的眸子,冷冷地望住她,哂笑一声“这件事与你无关,走开!”
六娘蹲得本就不稳,他伸手一抚,便将她抚倒在地。
六娘撑起身子,抿唇回眸望着他。
孟叔见他将六娘推倒,又举起荆条,“你这逆子,当真是半分不知悔改!”
“孟兄,再这么打下去,他便是连命都要没了。”
眼看着那荆条又要落下来,六娘一时惊慌,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本能地扑到孟简之身前。
她只知道,他不能死,纵然他冷漠,纵然他无情,纵然他总伤她心,可他却是拯救过她的神祇,神祇不能死。
她半揽住他的脖颈,用娇小的身躯挡在他身前。
而孟简之似乎神色一怔,她决然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没有反应过来,亦没有推开她。
“六娘!”站在一旁的顾翁戎和顾大娘神色一惊!
六娘将决然的后背留给孟叔,她只觉,如此,孟叔总该收手了。
可已然着了力度的荆条如不受控制的腾蛇,迅猛地飞过来。
来不及做什么的顾大娘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她不忍看。
可,亦是刹那间。
六娘发觉她被孟简之环抱着,扑坐在地。
是他反身,将她护在身下。
她坐在冰凉湿津的雪地中,仰望着支撑在自己身前的孟简之。
而直直看着六娘的那双眼睛如深渊中的困兽,布着血丝,周身都是凶狠戾气,六娘她以前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
她呆呆看着他。
眼见闹得顾家人都惊动,孟叔如何还能不收手。
孟老爹看着雪地里的六娘和孟简之,半叹着,扔掉手中的荆条,转身回房。
顾翁戎慌忙上前扶住他“简之!”
他刚才似同谁置气,此时却终于卸了力,整个人半歪在顾翁戎身上。
顾翁戎半扶半搀着他回房。
六娘在雪地呆坐了半晌,冬日里她身上却出了一层层细汗,此时,寒风从袖口钻进来,她才觉察到这通身的凉意。
后来,孟简之陷入了沉沉地昏迷。
六娘伸手过去,给他诊脉,他的手冻得通红。
她给他热了一个汤婆子在身上暖着。
顾翁戎帮忙解开他的上衣,六娘去检查他的伤口,她未曾与他这般亲密,可,她既想做个医者,又怎该在意这些,她亦没有心思在意这些。
她只是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就觉得心颤。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孟简之身上的伤痕。
所幸并非每一鞭子都下了十足力气,只是荆条倒刺横布,刮了皮肉,才显得格外狰狞。
但,即便如此,寒冬腊月跪在外面已然难捱,又受了如此的重伤,只怕不好养。
何况,再过月余他可便该启程去上京了。
六娘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伤药,药粉撒上去,他便紧抿双唇,眼睫闪起来。
定然疼得要命。
六娘给她上药的手抖了抖,她突然想起孟简之眼睛受伤的时候,有一瓶止痛良药,便去隔壁药房,在孟叔的药箱里翻箱倒柜找起来。
突然,有人伸手递给她一瓶药。
六娘抬头,原来,这药孟叔早寻了出来,就预备着给他用上呢。
六娘叹口气“谢谢孟叔,孟叔?……”
她看着孟老爹的神色,犹豫了半晌,到底没问出口“孟叔,你放心,我来给孟哥哥治伤,去上京前,他会好起来的。”
老人家却神色复杂看着她。
六娘接过他手中的药瓶,便也再没言。
孟简之昏迷了整整两日,直到第二日的晚间。
六娘用阿爹送给孟简之的铜灯,点起了蜡,正打算坐在几边小憩一下。
她用手撑着脑袋,她看着同铜灯上的火苗轻轻摇曳,渐渐打起了瞌睡,脑袋不禁一下一下地向前点着。
这些日子,她直到戌时方回家里歇着,辰时又过来看孟简之的伤势,大概是累坏了,只在榻边坐着竟都憩着了。
直到,突然听到轻咳地声音,她蓦然醒转过来,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