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阿爹,阿娘,六娘想好了,只要孟哥哥愿意娶我,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六娘一直喜欢孟哥哥,能嫁与他,是六娘夙愿达成。”
顾大娘瞧着六娘神态,道,“六娘,,如今民风开放,才有相看之事,过去多少夫妻挑了盖头才知对方样貌,他们都心悦彼此吗?未必见得,就连那世家大族,都是以家族里利益为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是夫妻之道。”
“六娘……懂了。”
六娘此时心里太过烦乱,她只是茫茫然应着顾大娘的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惶恐不安,连自己如何推开屋门走出去都不知道。
六娘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朗月,眸光却比月色寒凉。
明明不出意外,她就要与她自小喜欢的男儿结亲了,可为何,她心里却欢喜不起来呢?
六娘侧过头看向一旁孟家的院落,此时,孟叔早已与他说了缘由吧。
六娘不敢想,若孟简之知道他不得不娶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躺在榻上,迷迷糊糊一夜浅眠,第二日,日头斜斜晒到榻上,她尚卧在榻上不愿起身,她觉得自己身上从未如此乏过。
直到她听到外面阿爹的声音
“孟兄,请。”
“今日赶着顾兄未去学堂的时候便来叨扰,实在是无状。”
“怎会,时日尚早,孟兄,快请里面坐。”
是孟叔,孟叔怎会今日一大早就来家里,莫非是为了结亲的事情。
六娘仰起身推开窗棂,结果入眼便是孟简之侧身站在那颗梅树下,他今日仍穿着那件青色长衫,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他大概听到了六娘开窗的声音,回过头看她,六娘哪里想到他竟是和孟老爹一起来的,身形一滞,连着自己半挽半散的发丝一同凌乱在了风中,慌张关上窗棂。
六娘拿起铜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窘得脸上泛红,她到底长大了,这些时日,她愈发不愿意他见到她的狼狈模样,若是知道他亦在外面,她必不开窗。
可,六娘一旦想起昨日在他面前孤傲的表明决绝心意,今日却回头祈求他的施舍。
好像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狼狈的,想着,六娘心灰意冷的将铜镜掷在一旁。
她努力地回想他才刚的神色,似乎日头太烈,她看不太清,不过他周身都是冷清的模样,大抵是有怨气的。
她听见他们进了阿爹的屋子,许久都未出来,六娘亦躲在自己的房间,她不敢出去见他。
她实在太过不安,连礼数都不顾了。
直到顾翁戎喊道“六娘,去将那铜灯与简之,读书伤眼,简之得好好养护,有这灯护着,火烛燃得稳。”
六娘再躲不过去,只得隔着窗棂应下,起身束好头发。
后来,她听到外门响了一声,随着,顾大娘走了进来。
“阿娘?”六娘觑她一眼,又低回头去。
顾大娘拿起旁边的胭脂和螺黛给六娘浅浅上了一层妆“阿娘的小女娘长大了,略点脂粉已然嫣然俏丽。”
“阿娘。”到底是还未及笄的小女娘,喜欢听人家夸赞,六娘素日来的愁苦终于散去些,泛出点欢喜之色。
“你孟叔和你阿爹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来年春闱过后,到那时孟简之到了弱冠年岁,便是三喜临门,你虽未到及笄的时候,提早行了笄礼,倒也是惯例。”
如今民间早婚成风,往往不到年岁,便提早行了冠礼和笄礼,像孟简之和六娘这般,年近及冠还未说亲的,已经很少。
六娘抬头泪眼蒙蒙“阿娘,我……有些怕。”
往日,为了救孟简之和阿弟,被困在两日两日都不曾怕得小女娘,这会儿却觉得隐隐不安。
顾大娘却知道她为何怕,伸手揽住她“孟家小子也算是阿爹阿娘看着长大,莫怕,只要两人同心,日子会好起来的,简之已说了,他会护你一世周全。”
护她一世周全?这是他向阿爹阿娘,向妻子的许诺吗?是啊,他已做了足够多,又给了她这样的许诺,她哪里能再奢望更多?
顾大娘将早已备好的灯递给六娘“去吧,去见见他。”
六娘将手中的灯攥得紧紧的,方推开门出来向孟简之家的院子走去。
却见孟简之站在巷子旁那颗翠松下,正望向她。
六娘禁不住他的视线,慌忙垂眸。
她觉得自己手心开始冒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可她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而她如同一个罪人,实在不堪他如此直接的审视。
她在他面前站住,却不敢抬头“孟哥哥,大娘让我拿给你的灯。”
他没接,也没说话,六娘忍不住,终于抬眸看向他,见他幽黑的眼眸直直盯着自己。
六娘闪了下眼睫,避开他的直视“孟哥哥,我昨日……总之,对不起,谢谢你愿意